林长民从政以来,一直都是被边缘化的政客,不管他是否在内阁之中担任总长的职务。其实,他的总长也就当了几个月,还是两次加起来的任期,多少有点长期走背运,属于被压迫的那一类人,却表现的特别骄傲,展现出了气节的同时,断送了自己的仕途。
当官重要吗?
对华夏人来说,当官很重要。
首先,可以将满腹经纶,十几年寒窗苦读的积累,展现出人生抱负。当然十几年或许不够,也可能是几十年。
其次,就是当官了,地位就要水涨船高,属于光宗耀祖,长脸的大事,但凡有可能,就绝对不能轻言放弃。除了当宦官,国人对于当官是非常热络的。
还有的就是尽在不言中,手中有权,心中有百姓的还好一点,但凡私心较重的,都会想方设法的用手中的权利换来更多的好处。
当官好,这是社会共识。
可在华夏,总有一些人在官场和人格格不入,动不动就挂印离去。表现的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反抗,原因很多,说好的就是不和恶势力妥协;说不好的就是官职太小,被欺负委屈了。这也是为什么当宰相的,当尚书,巡抚的从来有发生过挂印不干的事,却经常有县令之类的小官愤而离开的?
最出名的就是陶渊明,这位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太爷,如果位居司徒,他还会离开吗?
不过林长民不一样,这位是点背。
刚当上民国第一任司法总长,就因为‘国党’巨头之一的宋教仁,被枪杀在上海。
然后孙大先生举起大旗,要讨伐袁世凯。最后大军在南方还没来得及集结起来,就散伙了。孙大总统含恨去日本,然后在革命陷入低谷的时候他老人家恋爱了……哎,这不是重点。重点就是‘国党’当时有很多核心人物都是在燕京,蔡元培、杜心五、还包括林长民等等。
孙大先生拉起‘国党’的牌子。公然要推翻袁世凯的政府。可是坑人的是,造反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告诉自己在燕京的战友……
逼迫的蔡元培不得不申明,脱离政治。专心办学。
杜心五,更是被逼的只能天天装疯卖傻。
林长民的日子也很难过,好在他有一个不错的朋友,梁启超。
宦海沉浮,林长民也没有抓住几次有用的机会。倒是在燕京挂了一个闲职。日子不好也不坏,但是一腔的热情倒是被磨灭的差不多了。按理说,学他好友梁启超的,谁上台就支持谁,他能活的有滋有味的。曹锟上台,本来也准备拉拢他的,可是曹锟贿赂议员选举大总统成功之后,这家伙竟然在家里一连憋了好几天,最后决定公开反对曹锟。
不管是盟友,还是同僚。都已经看出来了,林长民并不是因为认为曹锟不适合当大总统而站出来反对的。
他要的是公平。
按理说,王鸿荣说服林长民来宁波,肯定是所托非人。
因为林长民不是一个好说客。
实际不然,林长民平日里的作风,是非常不拘小节,怎么舒服怎么来的主,在政坛也是老好人一个,和谁都能说上话,看谁都是好同志。他倒霉的原因有很多。有一个可能是最重要的,就是他总在不该表明立场的时候,瞎表示,还好死不死的站在强权的对立面。然后被当成典型办了。符合儒家对君子的理解: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来的是一个谦谦君子。
而且还是个把人心尽量往好处想的谦谦君子。
可在见到戴笠跪在院子里的那一刻开始,林长民却从心底里泛起了一点不对劲。没错,他是没有多少政治智慧,说白了,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而他这个理想主义者。不同于孙大先生的是,他的名气不如孙大先生,但更加脚踏实地一点,稍微有点成绩,就会满足。
从杭州心急火燎的出发,快到半夜的时候,才赶到了宁波,水都没有喝一口,就赶来见王学谦。
林长民在路上认为,这不过是家里的矛盾。王鸿荣父子之间的矛盾,当爹的不肯拉下脸来,只能靠他这个算是双方都有些来往的人出面撮合一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了,父子哪里会有隔夜的仇。
可来到‘宴园’之后,首先看到戴笠假模假式的跪在院子里,然后就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警卫。他只不过在政坛中表现的政治眼光迟钝了一些,可并不傻。已经嗅到了不一样的可能。
原本很好说话的陈布雷也只是通知他,在客厅里等一下,王学谦在书房里正在看文件。
被晾着,靠边站,对于林长民来说已经很习惯了。
可是他却是第一次发现王学谦也有不好说话的一天,就是他再乐观,此时的心头也是乌云笼罩。
“布雷老弟!”
陈布雷转悠了一圈之后,从外面拿来了一个托盘,一壶茶,还有几样糕点。
这会儿,林长民还能吃的下点心?眼巴巴的盯着陈布雷,希望从对方的脸上,眼神中,看到一些端倪出来。可惜,在政坛混迹了十几年,察言观色对他来说也没有学会,只能舔着老脸直接问:“子高不会有什么误解吧?”
陈布雷笑了笑:“没有,都是政务上的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林长民也不知道问什么,问多了反而怕陈布雷多心,脸色有点惴惴,掩饰的喝了几口茶水。
“林厅长对港口哪位白局长了解吗?”
“港口?”
林长民翻着眼皮想了一会儿,才明白,陈布雷开口问的是哪个人,轻笑道:“他算什么局长。原先在杭州就搞得不成样子,被赶到宁波来了,这些王省长都知道。只不说碍着面子,以为换一个地方,这家伙能够消停一点,可没想到,胆子越来越大。”
“知道?”陈布雷眉头微微紧锁。他一开始也以为王学谦是要处理家事,但眼下,王学谦不搭理林长民,反而搬来了浙江近一年的统计文件。还有在上海的时候,委托上海商学院调研的经济报告,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一点。
林长民一通唏嘘,却换来陈布雷不声不响的点头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