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租界里面,上档次的地方消费,少不了用到外国银行发行的钞票,当然最硬气的就是英镑了。眼下,虽然各家银行发行的钞票,都有。国内的银行也都自己发行钞票。
不过小银行发行的钞票,因为缺乏认同感,或者流通太少,不被认可。
而大银行发行的钞票,在上海滩流通最多的,也就是中国通商银行和中国银行两家。其实这种钞票,更像是以前钱庄的银票,由银行自己发行,按照资本金,才定下最后的钞票发行量。只有拿本银行的钞票,在本行内才能兑换真金白银,其他银行不会兑换。
而英镑,美元,这些钞票的流通就更广泛了。尤其是在上海滩,做大生意的,带着大洋金条不方便,只能选择以这些外国货币为交易方式。当然了,这对于英国和美国来说,得到的好处也有限,毕竟现在还是金本位制时期,各国发行的钞票在银行里能兑换足额的黄金。
朱子兴身上不带在内地能够普遍流通的大洋,而选择英镑,就很正常不过了。毕竟,他是来上海滩,在租界里,只要英镑美元,连饭店的服务员看见了,都要眼冒金光的硬通货。
面对一群粗鄙的连英镑都不认识的苦哈哈,他气的就差一巴掌,把钱甩在对方的脸上,可人在屋檐下,他还是选择暂时忍耐一些。
“这钞票上的头像是女人,还是一个外国娘们,不能用吧?我们要大洋。”对于黄包车的车夫来说,辛苦一天,除去份子钱,也就挣个几毛一块的,一张五英镑的钞票,能够兑换将近六十大洋,没见过也就正常不过了。
“大洋?”
朱子兴差点没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大洋一枚就七钱二厘重,一百块大洋,就十来斤重,谁没事身上带着大洋出门消费?再说了。出门花一百块大洋对朱子兴来说,很多吗?恐怕他平日打一场麻将输的钱也不止一百。于是他眼神不善的看着对方,怒吼道:“难道你不会去银行兑换了大洋,在说话吗?”
要是九成色的金币,他也不费这个口舌了。
对于金子,别说多么落后的地方,人们都能凭借金子让人眼花的光芒,联想到其价值。
可无奈的是,他的包里就一卷纸币,在上海滩。能兑换英镑的银行很多,但都是外国银行。比方说渣打银行、汇丰银行、苏格兰皇家银行,大楼造的一家比一家气派,但是有一个问题,对方提出来了:“这位朋友。你觉得我们穿成这样,算的上是一个体面人吗?”
朱子兴愕然,眼神早就出卖了他,鄙夷的看着几个眼神木讷,一身的臭汗味,衣服倒是有,不过跟裹着的破床单没多大的区别。这样的装扮。能进汇丰银行的大门吗?
“这人不老实,摆明了让我们上当。谁都知道,这些洋人开的银行,看门的都是红头阿三,一个个比狗都凶。连句话都不说,举起棍子就往人身上招呼。”其中一个车夫似乎有经验。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朱子兴心里埋怨:“谁让你们穿成这样去银行?”
可反过来想,这些人虽然生活再说上海滩,往日也可能在租界里做生意,拉客人。往来的都是大舞厅,大饭店和银行。可也就是在门口瞅一眼的命。估计到老,也不可能走进这些场所。
无奈之下,朱子兴只好认命道:“你们说,怎么办?”
“打电话,叫人送钱来。”
“会不会把我们大家给暴露了?”
“怕什么,这里是闸北,可不是租界。巡捕房说了不算,顾四爷说的话才是一口唾沫一颗钉。”
……
众人七嘴八舌的争论着,好不容易定下了章程,才让朱子兴靠近了货栈里的一门电话的边上。
别以为二十世纪的二十年代,电话是稀罕货。要说这电话,在上海滩还真的没有那么神秘,连普通的黄包车的车夫都会用。装电话不要钱,一个月的月租费最贵才只要5元,打的多,还能降低月租费。
一般在街头上,很多杂货店都会装上一门电话。
一来方便客人,二来还能当成公用电话,挣不少钱。
朱子兴站在电话机边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是不停的挣扎,心里头忍不住嘀咕:
“我这是给警察局打电话,寻求帮忙呢?还是让人把钱送来?”
“家里肯定不能说,要不然老爷子那一关就过不过去……”
“还是给朋友打电话,反正不过是二十块大洋,平日里吃顿饭,也不止这个数。”
……
想定之后,朱子兴这才拿起电话,不过眼神询问的看向了正紧张不已的老六,见对方连这点眼力界都没有,气骂道:“嗨,老小子,不想要钱了是吧?”
“你怎么骂人呢?”
“你连个地址都不告诉我,到时候送钱的人把钱给谁,在哪里见面,都没个准,你让我找谁喊冤去?”
见过被绑架的,也没有见过像他这么横的,把‘绑匪’像是孙子一样训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货栈的老板,过来查岗的呢?
“德胜茶楼。”老六这才小心翼翼的说了一个地址。
“德胜茶楼,就玩啦?还有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名号没有,到时候谁去拿钱,我怎么回去……”
这些车夫平日里也是吃的力气饭,哪里知道这么多的规矩。不过朱子兴这份淡定熟练的架势,倒是把几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车夫,唬的一愣一愣的,都像是傻了一样。
半晌,其中一个车夫用一口苏北话说道:“我勒个乖乖,他怎么比我们好像还懂行,不会是……”
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