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鱼四极?”包坎显然没听说过这个新鲜的名词,拧着眉头反复念叨了好几遍,转脸望着神情有些恍惚的商成,问道,“那是啥物件?”
前面依稀可闻的呐喊厮杀声把商成从短暂的失神中唤醒过来。他眯缝着眼睛瞄了一眼自己的朋友,笑道:“你想知道?”看包坎使劲地点头,他咧着嘴呵呵笑了。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什么是英语四级……
三里地之外的一道草坡下,两百多骠骑军正围成内外两个圈子,拼了死命阻挡外围的突竭茨兵。这里地方小,骑兵根本腾挪不开,敌我双方挤做一团,都是骑着战马拼杀,几千只马蹄子乱踩,搅得地上碎草飞扬尘土漫起半人多高。溟溟漠漠里昏影幢幢,刀来枪去叱咤连声,兵器激荡惨叫呼号声中一蓬蓬血雨骤现倏逝,被砍下来的人头被马蹄踢得在草地上到处乱滚,时不时人群马丛中战马长声悲嘶,蜷起前蹄霍地挺起一身多高,从马背上跌落的骑士顷刻间就被踩得筋断骨折……
王义骑着马,拎着一把长剑,立在赵军围起来的圈子中间,紧紧地抿着薄嘴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混战。如今这位大赵的毅国公、朝廷的明威将军、骠骑军的行军长史,已经全然没有了前一晚上和文沐谈话时的雍容神态和从容气度。他的四翅兜鍪早已经不翼而飞,蓬头垢面神色憔悴,额角鬓边趴着几缕耷拉下来的头,耳朵后几道已经干结的血迹一直爬进战袄领子里;精工打造的将军甲胄缺东少西,不少地方都露出钉缀甲叶的白绵衬里。他的腰间还裹着条生布,绷带上浸着大团大团的黑色血污。跟随战局的变化,他偶尔也会在马背上转动一下身体,这时候他的脸上总过掠过一抹痛苦的神情。看来他的伤也不轻。
他和身后的三个军官紧紧地把一人一马簇拥卫护在他们中间。六翅兜鍪上的掐金三爪云龙浮图和双貂尾,还有赤色战袍和战袍下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常物件的盔甲护腿皮靴,以及悬在腿侧的浮雕赤龙剑鞘,都足以说明这个人的身份非同寻常。事实上,这个人的身份也确实尊贵,她就是当今大赵东元皇帝的第四女陈璞,除了长沙公主的封号,她还有着一连串显赫的勋衔和职务,大赵的柱国将军、兵部侍郎、京畿行营副总管、澧源大营参军副令、燕山行营军务参知疏议主事、燕山行营左路军参赞……
随着时间的推移,处在数倍敌人包围之中的骠骑军人数越战越少,突竭茨的兵就象疯了似的,一个个打着赤膊,嘴里吼着赵人听不懂的草原话,大呼小叫着,举起手里的弯刀长矛利斧铁缒劈刺剁砸,把一个又一个的赵兵打下马去。
眼看着形势万分危急,王义已经紧张得浑身臊汗,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鼻梁脸颊流淌,攒着剑柄头也不回地说道:“大将军,这里守不住了,我们护着你向南冲!你的马快,他们追不上。出去了你别回头,顺着河一直向南去。南边一百里外的双马滩有咱们的军寨,你到那里就安全了。”
陈璞似乎并没有听见王义的话,只是端坐在马背上,眼睛直直地凝望着南方,好象是在寻找着什么。一夜鏖战,她的脸上也是风尘仆仆,不过眉宇间倒看不到什么惊慌仓皇的神色,反而有一种端庄安详的神采,似乎眼前人仰马翻的激烈战斗,她都视而不见,双方的酣战呐喊濒死惨嚎,她也充耳不闻……她慢慢地阖上眼睛,仿佛是在安静地聆听什么,然后轻轻地抽出了宝剑,刷一声就朝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公主!”她身边的一个军官早就在留意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拔出长剑要横剑自尽,一把就拖住了她的手臂。“公主!不要!”
“滚开!”陈璞甩脱了这个军官。但是她马上就被另外一个军官紧紧地抱住,旁边的人夹手就夺过她手里的宝剑。
头一个军官已经滚到地上,披头散地抢前一步抱住她一条腿,声泪俱下哭道:“公主,千万……千万别这样!我们围护了你冲出去,一定能冲出去……”
陈璞惨然一笑:“傻瓜,冲出去又能怎么样?到处都是突竭茨的兵,我……”她的神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咬牙说道,“我不能死在突竭茨人手里!把剑给我!给我!”
拿剑的军官被她的高声厉喝吓了一跳,茫然惊惶中,不由自主就把宝剑递过去。
这一回再没有人过来拦她。她用一方白绢慢慢地擦拭秋泓也似的宝剑,嘴里喃喃低语,似乎是在和宝剑说话。三个军官流着泪水,默默背过身去。她们也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里的刀剑。
“王将军。”陈璞望着即将突破赵兵防线冲进圈子里的突竭茨人,突然小声地说道,“我想拜托王将军一件事……”
“职下在。”王义头也没应道,“请大将军军令!”
“我死以后,你务必砍下我的头,带回去。”陈璞把剑横在脖子上,“要是回不去,请将军把我的头……剁碎。”
“……是!”
“璞多谢将军成全。”
王义绷着嘴唇没说话。
东边的草坡背后陡然传来一阵号角声。
“呜一一呜一一呜一一”
北边也有也同样的号角长声和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