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军官都是哗然。他们是中原兵,刚来燕山不久,燕山军血战广平如其的事情,他们只是略有耳闻,商成的名字更是从未听说,可范全姬正的名字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一一凭八百骑就敢硬撼突竭茨一千二百皮帽子大帐骑兵,还乘势蹈跶大阵迫使突竭茨人全线撤退,真正是大赵精锐中的精锐一一想不到竟然是眼前这个青年军官来的兵!
商成却只笑笑,一句“那是他们自己挣下的功劳”,便摆手请文沐和几个军官都进屋,再吩咐小石头:“去拿些饼馍肉干水来。”又对文沐说道,“夜里不能举火,大家凑合着吃点干粮。”
文沐倒有些郝颜,说:“是我失误了,竟让队伍举了火把。好在钱哨和赵校尉提醒得及时,才没惹出什么祸乱。”他接了小石头递过来的吃食,说:“我自己带得有水。一一听石头说,你还让他们在北边和东边加派出人手警戒……”他待商成坐下,才笑着说道,“神威军不是分出两个营盘了么?八十里道路扎两个营,还有游骑巡哨,向东再过去就是中路军的军寨,大股突竭茨人进不来,能过来捣乱只能是小股游击,出不了大乱子。再说,这里离大营也不过四十里地,一路上还有几个护粮道的寨子,即便有事,援军也是须臾便能赶到。”
商成听文沐的话说得吞吞吐吐,就知道他在揣摩自己谨慎布置小心防备的用意,因说道:“神威军已经合营,左路军大营也向西北偏出四十里,从阿勒古河左岸到中路军之间,至少有一百里的距离没有设卡布防。”
文沐此前一直呆在左路军,二十天前才回燕山接手这营中原过来的人马,所以对左路的形势很有些了解,听商成说得郑重其事,既佩服他的谨慎小心,又有些不以为然,便笑着给他解释:“你多虑了。你们燕山的李提督也是打老了仗的老将军,怎么会不防着突竭茨穿插偷袭?据我所知,贺廉将军的一千五百骑兵就一直在北线活动,阿勒古河上游寨子也驻着六百兵,粮库还有三营人马一一突竭茨不可能抄得了左路军的后路。”他拿着自己的水囊喝了口水,再说道,“大军移营也是有原因的一一”他捏着饼思忖了一下,才轻声说道,“二十天前,前哨在喀什卡河谷找到了突竭茨的右大腾良部和大鹿部。行营有令,要歼灭这股敌人……”
商成的目光从石墙的缺口望出去,盯着苍茫夜色久久地不说话。文沐的话和先前他从粮库派来的向导那里听到的有很大的出入,这让他有些惊讶。但是他知道,文沐先前的职务是行营知兵,消息肯定比区区一个粮库向导要灵通可靠,既然文沐说这一路下去无虞突竭茨偷袭骚扰,那多半就是有所仗恃。他也想说服自己相信文沐所说的话,可不知道因为什么,一股惴惴忐忑总是在心头萦绕不去。偏偏他既不知道贺廉的兵在北线的什么位置活动,也不知道河道上游寨子到底在什么位置,更不清楚喀什卡河谷具体位置是在什么地方,离左军大营到底有多少距离……一时间脑子里各种念头盘旋往复,竟然忘记了和文沐说话。
文沐喝口水冲下嘴里的肉末,抹下嘴,朝孙仲山笑道:“还没恭喜孙校尉哩一一我的喜饼子糖果子呢?”
孙仲山也笑了,说:“等打完仗回了燕山,我一定给大人补上喜筵。”他成亲前路过北郑时,曾经陪着商成与文沐吃过一回酒,文沐还恭送他两贯钱两匹绢的贺礼,因此上俩人也算是旧相识。如今在这草原战场上再见面,思量着文沐初次见面就那样礼遇自己,亲切之感油然而生。再想多说两句话时,商成已经开了口:“你不知道,我带的兵少,护的粮队又大,驼马车辆又多,箭簇军械不轮,光粮食上万石,稍有差池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一一不敢不小心呀!”
文沐多少了解些内情,知道商成如今的遭际依然是当初李慎案子的余波所至。他虽然心里替商成感到和惋惜和委屈,却是什么忙都忙不上,只好把话题岔开,东拉西扯说了些各自的近况,便告辞起身。
孙仲山托故要去巡哨,也跟过来,看文沐左右旁边没什么人,就小声问道:“大人和燕山左军熟悉不?”
“唔?你想进卫军?”
“不是我,是商校尉。商校尉的秉性您也知道,不可能为私事向您开口,可我们这些跟他的人都能看出来,他还是不想窝在边军里护送粮队……”
文沐停下脚步,耷着眼帘想了想,对孙仲山说:“我可以替他想想办法。不过在事情有眉目之前,你先别和他说,免得到时事情办不成让他空欢喜一场。”
孙仲山忙不迭说着感谢话:“那就请文大人多费心了。这里我代我家校尉先谢谢大人。”
“不用谢,该当我做的。”文沐也不和孙仲山解释这为什么是该当他做的事情,便引着自己的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