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其三十 幽蓝(1 / 2)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可能最多只能再活一个星期……”医生嘴里吐出的沉重话语犹如重锤般落到了刘栩的心中。

“不,可是——求求你,医生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妈妈!手术费,手术费我很快就会凑齐的!”即便面前的少女已经几乎朝自己跪了下来,医生还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很抱歉……已经尽力了,请准备好后事吧。”留下这句残忍的话,医生便转身离开了,空荡荡的幽蓝色走廊里只留下刘栩一个人的身影。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从很远的拐角处传来这样的低语:

“喂喂,人家可都给你跪下了,让她先欠着不也行吗?”

“那可不行,谁敢跟院长作对啊!给不够钱就不能施救,更何况那个女孩生在这样一个单亲家庭,就凭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凑得齐手术费?唉,只能叹她不走运了……”

钱……又是钱……为什么,难道人命还没有那些印着字的纸张重要吗!刘栩愤怒地把眼泪咽进肚子里,然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病房的门。在那一刻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柔和了,就算生活再怎么不公地对待她,她也要让那个辛苦地独自养育自己到大的人看到自己的笑容。

“妈……”

仪器的滴滴声有规律地起伏着,病床上的一个中年妇女正带着呼吸面罩,一旁还竖着正在滴液的输液架。听到刘栩的呼唤,女人用疲惫的眼神望向了她,暗淡的世界又浮现起些许光彩——

“小栩……”

“妈……别担心。”刘栩挤出了放松的笑容,“医生说,您很快就可以康复了,手术费什么的也有人帮我们出了,很快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女人艰难地笑了笑,如今的她连提起嘴角都需要竭尽全力。“不好意思啊……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小栩……等妈妈好了,一定履行约定带你去一次游乐园……”

“妈……!现在就别想这事了,好好休息吧!”刘栩的话声中带着哭腔,但那甚至都已难以被对方察觉。

“我现在过得很好,大家都在帮我,学习也没有退步!不用为我操心!”

“是吗……那还真是太好了……”

刘栩擦了擦眼睛,恭谨地低着头退后了一步。

“那么……时候不早了,明天我再来看您,记得早点休息!”

“嗯……你也该早点睡啊……小栩,看你瘦的……”

“哈哈……好的。”

艰难的对话终于结束。刘栩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在门栓合上的那一刻,她的双腿便已经失去力气而瘫在地上,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开玩笑,全是谎话……哪里有人在帮她?那所谓的爱心基金就是张空头支票,热心人的捐赠全部落入了那些肮脏家伙的腰包,那些家伙怎么会把她们家放在眼里?医生也因为自己凑不够手术费而不肯施救……她还没有告诉母亲的是,她现在已经单方面地退学了,因为正当的店不能收她这种童工,她只能四处寻找可以赚到手术费的活……

生活……终究还是把这个女孩逼成了她最讨厌的样子。

但是不管怎样,她在母亲面前摆出的……只能是她辛酸地编造出来的那张面具。

“快要十一点了……得准备一下了……”

她擦了擦眼泪,拖着沉重的身体离开了医院。

深夜的街道上近乎空无一人。刘栩怀揣着心事一步步走着,半路上突然听到一旁的小巷里传出微弱的喘气声。好奇心克服了恐惧,当她往里一瞟时,发现是一个黑发青年正靠着墙坐着,他的肩膀像是在流血,已经将周围的地面染红。

怎么可以,这样下去会死的——

“那个……!”

“……!”

青年像是被惊醒了一般,当他注意到刘栩时,仿佛准备逃跑,但是肩膀的伤让他连站起来都难以做到。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

青年怀疑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我不是值得你救的人。”

“可是……他人有难就应该伸出援手,不论对方是怎样的人……我是这样相信的!”

“……”

青年犹豫了一下,像是放弃了抵抗般又坐了下来。刘栩不禁松了口气,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一卷绷带:“虽然只有这个……不好意思请你忍一忍。”

“……”

望见青年没有反抗也没有回答,刘栩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但还是走上前去为他的肩膀打上绷带。好在血勉强是止住了,就在她打好最后一个结时,青年却突然站了起来——

“……谢谢。”

“诶?!不,可是——”

“已经可以了……谢谢。”

刘栩仿佛还想说什么,青年却已经背对着她往黑暗的深处走去,不一会儿就连轮廓也消失在她的面前。这……到底是什么?刚才发生的一切突然变得如同幻想一般,这是——

啊——不对,快要迟到了……

挣扎过后松开了那根稻草,刘栩又被拉回到现实的冷酷无情中。

……

某间娱乐场所里。

“啊~你来啦,小刘,今天有个大客户指定要你跳舞呢!”

“啊……嗯,我知道了……”

“快点,别让生意跑了,快去换衣服!”

与往常一样的不情愿。当刘栩准备走进更衣室时,突然在眼前闪过一抹黑色。是错觉吗……?她摇了摇头,推开更衣室的门,发现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就站在里头。“你是……?”刘栩作出了警戒,对方却只是在那布满油光的脸上充满笑容。

“是这样的,听说你最近在为你的母亲攒医药费来着……?我有个提案,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就帮你把手术费付清,不过前提是一切都得保密,怎么样?”

帮我把手术费付清……这是真的吗?!不,如果是真的话……妈妈就可以得救了!我——

“我做!”刘栩攥紧了衣角,希望又在她的内心冉冉升起:“要做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

“是这样的,我也不要求你太过分,待会儿在客人面前跳脱衣舞,然后再带上项圈被人牵着走一圈就可以了。”

“什——?!”

那人的话语如同炸弹一般在刘栩心中爆炸,她甚至以为那一刻是她听错了。

“什……麻烦你再说一次可以吗……?”

“我的要求已经很明确了,几万元不是个小数目,你应该庆幸不需要干那些会失身的勾当——”

“开什么玩笑!!”

即便就这样脱口而出,刘栩还是认识到了现在自己地位的卑微。对方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掀开了一旁的一个帘子。她看到有一对全身赤裸的男女在打架一般抱在一起——“呃啊啊啊——!!”少女急忙捂住了眼睛,面前的人却像是目的达成一般冷笑了一下。

“那个女孩现在也在寻求巨额费用,只可惜遇上了那样的一个家伙……不过既然你年纪轻轻就找得来这种地方,也就是说你应该有觉悟了才对。”

“……”

为什么……不该是这样的,她还跟妈妈说自己是个好孩子……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她该怎么向她交代啊……像根柱子般愣在了原地,刘栩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已经死了一般。

……

“啊~是个帅小伙呢,过来跟姐姐一起玩呗~”

“……”

“喂~有没有兴趣一起体验下'上天堂'的感觉?”

“……”

“喂~”

终于忍耐不住,青年一把推开了拦住自己前路的那些打扮妖媚的女人,她们身上散发的胭脂味令他作呕,他根本不想再在这种地方多呆哪怕一秒钟。

他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有必须要解决的事。

这跟他是否会被他人排斥无所谓。这是他的职责。

……

“确定好了吗?我的时间很赶,实在不行就吹了!”那个人不耐烦地跺着脚望了望手表。作用显著,刘栩的理智一下子就被冲动所占领——

“我……我做!我会做的……那些人不会实际做什么的对吧……”这个女孩其实连这些应该怎么做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只要自己做了这些听上去就充满侮辱性的动作之后,她的母亲就可以得救——她只有这一条路,换做是别人,甚至连这个机会都不会让她看见——

就在她这么想着时,更衣室的门“咚!”的一下被撞开了,只见一个黑发青年缓缓走了进来,他的眼神充满了锋芒般的冷冽。刘栩不禁吃了一惊——这不就是自己早些时候遇到的那个人吗?但是……他的肩膀此刻并没有绷带,而且就像是已经完全恢复了一般,这怎么可能!?

“喂喂,这家店的服务态度怎么这么差啊,老板怎么能让别人打扰顾客呢……!”那人望见青年有点气愤,“喂,你这家伙,这妹子我已经包了!想快活就找别的女人去!”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青年在朝自己径直走来——而且不是向着刘栩,而是向着自己。

“不好意思,我对那些没兴趣。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你的……”青年突然停了下来,将黑色大衣往后一扬,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剑从中显露。

“……恶鬼。”

短短两个字,青年,诺暝天的视线像是要刺穿对方的心脏。在看到这一幕时,刘栩猛地想起来她之前见过这个人——在新闻上,那可是当今警方正在通缉的连续杀人犯!刘栩的内心就像被揪住了一般,她刚才救了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人,现在他来这里杀人,自己也要被搭进去——

妈妈……

“不要!求求你了……不要杀我……!”刘栩突然朝着诺暝天跪了下来,让后者都吃了一惊。“我……我的妈妈还在住院啊,求求你了,我还要给她攒钱做手术啊……求求你了……!”

少女哭得伤心而绝望。诺暝天愣住了,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很复杂,但也只是在那一瞬间。此刻他望向那个人的目光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你这家伙……!”

“哦,哈哈,对了,你是那个叫煌龙的魔魂啊……”那个人居然还松了口气,然后露出得意的神情。“怎么,你这个过街老鼠现在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就不怕我报警?”

“……我怎么样无所谓。”诺暝天说着,从腰间抽出了剑。“但是……放那女人离开。”

“哦?有意思……那要是我不放呢?”那人正大笑着,突然僵住了。因为他看见诺暝天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一剑划破了他的胸膛——

“啊啊——!!救命啊!杀人了!!”刘栩立即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却听到了另外一声有力的呼喊。

“快逃!”

这……这不是那个男人的声音,是那个杀人犯的——诶?!刘栩由于恐惧僵硬地抬起了头,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了呼吸。因为他看见那个手握利剑的“杀人犯”,此刻正挡在她的身前。而那个被斩裂的人……他的伤口居然在溅出大量的黑色糊状物。

“什……”

“那家伙不是人类……至少现在不是了。”诺暝天没有回头望刘栩一眼,警惕地朝面前的恶鬼举起剑。

“不想死的话……趁现在快逃。”

“可是——”

“拜托了!”诺暝天的意志仿佛不可动摇,刘栩的视线突然被眼前的这个怪人吸引了过去。

“……相信我。”

那句话……

刘栩不自觉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跑到门边,却发现打不开。她焦急地拧着门锁,但无论如何大门都丝毫没有要开的迹象。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