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长四年三月二十,大地回春,百花争艳,隐忍了一个寒冬的莺莺燕燕也终于探出头来,在大阪的庭院里四散飞舞,唧唧喳喳的鸣叫伴随着花的芬芳,终于让这座刚经历战争创伤的天下第一城恢复了一丝欢乐和生机。
在淀姬的搀扶下,丰臣秀赖小心翼翼地从寝室中走出,经过近两个月的治疗,不论是饮用荷兰的医生配制的药水,还是中医熬制的汤药,这位未来的天下人视力没有哪怕一丝丝的恢复,淀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为了不让秀赖伤心失落,遭受闲言闲语,这段时间他一直被关在自己的寝室中,除了几个亲近的女侍,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他。
正是因为这种过分的保护,使得原本乖巧听话的秀赖变得孤僻和暴躁,可怜这位年仅六岁的少年不仅丧失了光明,还让众人对他产生了恐惧和厌恶,私底下侍卫和仆人全都用“暴躁的小猴子”来称呼自己的少主。秀赖年纪虽小,可敏感的心灵还是能感受到这种变化,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淀姬只好打开房门,将他领到庭院感受春天的到来。
耳畔萦绕着鸟儿的鸣叫,眼前却是漆黑一片,这种剧烈的反差让秀赖脆弱的心灵瞬间坍塌,他吼叫着扯掉蒙在眼上涂有草药的纱布,挣脱开淀姬的臂膀,疯子一般四下乱窜,淀姬见状,立即伸手去拦,可为时已晚,随着一声闷响,秀赖重重地从走廊的一侧摔到花园里,感受着身边泥土的气息,这位小天下人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母亲大人,您不是告诉秀赖很快便能看见的么,为什么到现在连一丝光亮都看不到?!”
“快了快了,秀赖听话,医师说你很快便能看见的!”同样的话淀姬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可这次,秀赖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继续大哭大闹地嘶喊着:“每次您都这么说,秀赖是小孩,可不是傻瓜,母亲大人,日本真的没人能治好秀赖的眼睛么?秀赖听太傅说,明国医术发达,能人异士奇多,兴许有神医能治好孩儿的眼睛。秀赖听说堂兄和明国交往甚密,经常能给您和北政所带些珍奇玩意回来,您能不能和他说说,让他去明国给秀赖这个神医,将秀赖的眼睛治好。”
听秀赖这么说,淀姬也是心中一惊:“是啊,可以让右府试着找找看,兴许…”可刚一想到这,她又有些失落了:“明国与日本千里之遥。即便有神医,那也定是国宝般的人物,岂是吾等轻易能请来的,况且右府如今政事缠身。恐怕没心思插手这件事吧?”
“我是未来的天下人,但凡是我说了,堂兄岂能不从?”丰臣秀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忿忿地质问淀姬:“您不是和秀赖说过。这天底下除了天皇,全都是秀赖的臣子么,堂兄既然是秀赖的后见。就应该尽力让秀赖康复,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万不能这么说!”淀姬没想到秀赖这般年纪便瞧不起秀保,顿时按耐不住呵斥道:“右府是你的后见没错,可太阁刚刚去世,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前段时间刚刚监斩了大野治长等逆贼,最近宇喜多家又不太平,这些事都需要他操心,况且他又不是没替你找过医师,前几天的那几个南蛮医师不就是他千里迢迢从吕宋请来的么,这可没少花钱……”
“够了!”一股愤怒从秀赖的嗓子里喷涌而出:“您老是为堂兄说好话,难道秀赖的眼睛比起这些政务来说就不重要了么?我是天下人,我的命最值钱!这种看不见东西的痛苦他可曾体验过?母亲大人,孩儿听底下的侍女窃窃私语过,若是秀赖的眼睛好不了,这天下便会是堂兄的,这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