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可以用“不好说”回应,但那样除了激怒鱼不智,对解决问题没任何帮助。考虑到鱼不智动辄翻脸的脾性,留非不愿冒险,羌王是羌人最高领袖,他跟鱼不智谈崩,便再无挽回的可能,协商大门也将彻底关闭。心有顾忌,加之受身份所累,好多重话狠话不便讲,饱受掣肘,感觉别扭。
唱黑脸的煎忘,没怎么发挥便激怒了鱼不智,逼得羌王亲自出来对线。留非下意识地望向鱼不智,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该不会是鱼不智故意借题发挥让煎忘出局,逼自己提前出马?
鱼不智继续开炮。
“是羌人先对飞军开战。”
“无论在凉州,还是在高原,皆是如此。”
“先撩者贱,打死无怨。”
“疏不间亲,凉州羌请高原羌帮忙,高原羌不能不答应,他们的加入,让飞军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若非如此,飞军剩那几百人本可回逐鹿领……我不会因为高原羌帮凉州羌追杀我的部下,就指责他们趁火打劫,可他们既然参战,便是逐鹿领的敌人,对待敌人,逐鹿领的态度向来杀之后快……沙场交锋,各凭本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高原羌阵亡多少人,还有参狼羌的覆灭,怪不到逐鹿领头上……”
留非脸色越来越难看。
由于先前承认鱼不智抛出的汉羌同源说,羌人不好再拿入侵说三道四。想解决飞地问题,要么从道义道理着手,要么两边摆开架势斗个你死我活。
现在是讲道理时间,然而羌人占不住理。
不是留非无能,这件事前因后果很清楚,羌王又不好赖皮,全盘被动。
梳理一下事态发展脉络。
1、逐鹿领与羌人恩怨,从凉州羌追杀飞军开始,不是逐鹿军冒犯羌人,凉州羌奉凉州军命令行事,不问青红皂白当打手,活脱脱就一狗腿子形象。
2、飞军突然改道翻越祁连山,凉州羌穷追不舍,缠战中两军损失惨重,凉州羌向高原羌求助,高原羌出于同族之谊悍然拔刀。这个环节,同样是高原羌率先发难,飞军不得不应战。
3、逐鹿领援军至,杀退追兵,见飞军被打残,一怒之下拔羌狼羌营地,此乃人之常情,结合前两环节,留非自个都不好意思指责鱼不智做得过分。只是鱼不智是诸侯,营救行动又得益州府首肯,阴差阳错下拿下高原飞地,飞军的遭遇让鱼不智动了真火,决定死守飞地。此环节似有意气用事嫌疑,可鉴于鱼不智是【拓土英杰】,有守土之职,逐鹿军无法让步,情理讲得通。
4、飞地保卫战。战斗很惨烈,但从责任划分角度看,该环节最为简单,两边都有不得不打的理由,谈不上对错,也就没什么好讲,大家各凭实力。
5、高原羌第二次联合进逼,也就是现阶段。羌人为了族群荣誉和尊严,同时不排除个别人为了自身前途(下任羌王宝座),誓言将汉人驱逐出高原,这没错。但逐鹿领仍有守土之责,还因为与益州府的舆论战,鱼不智国之贤良形象愈发明朗,背的道义枷锁也愈发沉重,逐鹿领仍没法退,也没错。
梳理清楚脉络后,高原羌根本没办法从道义角度对逐鹿领发难。
结合冲突前后脉络,从逐鹿领角度,大可认为是高原羌再次仗势欺人,以逐鹿领一惯作风和傲骨,反应呼之欲出:必须跟他丫的死磕!
“因贵军到来,很多部落承受了巨大损失,那些战死的儿郎,损失的牛羊,还有因战事耽误的生产,逐鹿领是不是该给我们个交待?”留非说,道理讲不过,他只能转移阵地,
“这是要算损失,谈赔偿?”
“嗯。”留非忽地激动起来,死了那么多族人,还有财产损失,想来点头以让逐鹿领赔得裤子都不剩,逐鹿领倒是给不给?不给,乖乖滚出高原!给,不妨先狠赚一笔,过段时间再找借口发难,岂不美哉!
鱼不智冷笑:“算就算!”
几分钟后,帐中羌人一个个脸都绿了。
命多少钱一条?
别扯什么生命无价,可以算!
羌人全民皆兵,不领军饷,所以不是军人,按平民算。一个壮劳力一年劳作能赚多少?可以折成牛羊,再按牛羊市价,得出羌人一年劳作价值。公平吧?公平!至少羌王和族长们都认为很公平。羌王这边夸大了伤亡数字,折算出来的总损失相当可观,所以大家很是开心了一阵。
鱼不智不动声色,开始算逐鹿领的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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