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文忠叹了口气,把饭碗放在了地上。
薛占山说:“三舅,该吃饭还得吃,身体要紧哪。”
钱文忠端起碗,扒拉了几口,就把碗筷递给了二妮子。
二妮子噙着泪,端着碗筷进去了。
薛占山真的无计可施了,说:“三舅,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行你就去告吧,我保证不拦着你。我跟你讲,刚才我去了楚书记那里,他说,我要谈不通,他晚上亲自来跟你谈。不过,如果你真的去了北京,我这个镇委书记撤了无所谓,要是楚天舒的县委书记也没了,那恐怕连帮你解决问题的人都没有了。”
钱文忠看着手里的信封,半天没说一句话。他流着伤心而痛苦的泪,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他把头埋在两只巴掌中间,泪水从指缝里渗了出来,他含着泪说:“占山,你跟楚书记说,我,我不告了。”
说完,钱文忠用那粗糙的手把眼泪一抹,自顾自进了屋子。
得到薛占山的报告,楚天舒的眼睛湿润了。
农民,这就是中国贫困地区的农民,多么可贵,多么朴实,多么让人怜悯又令人尊敬的农民啊!
临到快下班的时候,楚天舒给薛占山打了个电话,说:“占山,你准备点蔬菜,我带点酒和肉过去,晚上你陪我去钱家吃顿饭吧。”
薛占山很是意外,他以为,钱文忠答应不告了,楚天舒就不会再过问此事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楚天舒居然还会专门抽出时间来,专程去钱家吃顿饭。
推开钱家院子门的时候,钱文忠正蹲在院子里抽闷烟。
薛占山喊了一声“三舅”,钱文忠“哼”了一声,头也不抬地说:“占山,你还来干什么,我不会跟你说过了,我不告了,难道你还怕我反悔了不成?”
薛占山笑道:“三舅,你说的哪里话,不是我怕你反悔,是楚书记来看望你了。”
钱文忠愣了一愣,抬起头,见楚天舒就站在薛占山身旁,忙站起身来,把手里的烟头扔了,颤抖着嘴唇,半晌没说出话来。
楚天舒说:“钱大叔,我来你们家吃晚饭,你欢迎不?”
“欢迎,欢迎。”钱文忠慌不迭地冲着屋里喊:“二妮子,二妮子。”
二妮子急急忙忙从屋里出来了。
钱文忠搓着手,一口气给二妮子布置了好几个任务。“二妮子,快,去后院抓只鸡,还有,把房梁上的腊肉拿下来,对了,我屋里的米缸你还有几个鸡蛋,都拿出来。”
二妮子答应着,手忙脚乱就要往后院跑,被薛占山喊住了:“二妮子,不用忙乎了,我们带着酒和菜呢。”
王永超从后面闪了出来,一只手拎着两瓶酒,一只手拎着好几个塑料袋,里面有鱼有肉,还有鸭脖子鸡翅膀以及各种配料,都是超市里打理好的。
王永超把东西拎到二妮子跟前。
薛占山挽起袖子,说:“来,我今天当回大厨,二妮子,你来给表叔打个下手。”
二妮子答应了,接过王永超手里的塑料袋,跟着薛占山进了灶房。
热腾腾的火烧起来,一会儿就传出了饭菜的香味,原本冷清了好多天的屋里便有了生气。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钱文忠的老伴儿身体一直不太舒服,她不肯一起坐在桌子上吃,就让二妮子夹了些菜,送到了房间里。
楚天舒、薛占山、钱文忠和王永超坐在了堂屋里,斟上酒,一边喝一边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几个人好像达成了默契,谁也没提补偿和告状的事。
二妮子在一旁忙前忙后,既要照顾房里的奶奶吃饭,还要给堂屋这一桌子人端菜盛饭倒酒,聪明伶俐,手脚勤快。
楚天舒就问了句:“二妮,你多大了?上高中了吗?”
钱文忠代为回答说:“十五,今年初中刚毕业。”
楚天舒说:“哦,放完假该上高中了。”
二妮子刚要说话,被钱文忠瞪了一眼,马上把话咽了回去,低着头没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