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放下话筒,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彭宝銮的邀约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跟上官紫霞的“见面”,都一样遮遮掩掩,像是地下党接头一样神秘。
这让他既感到好笑,又感到深深地无奈。
十分钟后,他到达书香门第茶楼。
这是一个装修相当清雅的小茶坊,四壁和过道都摆满了整齐的书籍,里面的茶客大多各自摆着一本书埋头阅读,也因此相当的安静,名副其实,颇有书香气息。
楚天舒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儿。
在大厅背后名叫“竹韵”的雅间,见到了一脸惴惴不安的彭宝銮,一个人。
等到服务生上茶退下,彭宝銮忽然说道:“楚书记,我要辞职,不当这个财政局长了。”
楚天舒“啊”了一声,做出一副震惊的样子,说:“老彭,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彭宝銮的目光不敢和楚天舒对视,而是有些出神地盯着正前的墙壁,沉吟着缓缓说:“纪委的同志下午找我谈话了。”
楚天舒说:“老彭,你多虑了。下午我还和市委郎书记谈到过,每一名干部都有配合组织调查的义务,并不是说,只要被找谈话的干部就一定有问题。”
彭宝銮的手指轻轻在茶桌上敲着,毫无节奏,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他迟疑着说:“实际上,上官局长一进驻财政局,我就有不良的预感,果然,余万里进去了。”
楚天舒说:“老彭,你是你,余万里是余万里,你不要因此背上思想包袱嘛。”
彭宝銮摇摇头,说:“余万里如此胆大妄为,就是钻了财政局管理上的漏洞,这种事情,瞒得过一般人,瞒不过业务过硬的上官局长。”
楚天舒震惊地瞪大了眼,他盯着彭宝銮,问道:“老彭,我只问你,你个人有没有问题?”
“没有。”彭宝銮脸上开始冒汗,他用手背抹了一把,说:“楚书记,我个人绝对是清白的,这些从账目上看得出来,我经手的资金拨付,手续都是齐全的。”
楚天舒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辞职呢?”
“这个……”彭宝銮犹豫了一下,说:“审批的程序是合规的,只不过,我作为财政局长,把关不严,用上官局长的话来说,就是没有认真贯彻执行财政纪律。”
楚天舒缓缓地说:“老彭,我能够理解你。我想,你也不愿意违反财政纪律,你也有你的难处。”
彭宝銮听了,十分的激动,嘴唇抖动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的确,楚天舒这一句貌似寻常的话,直接戳到了彭宝銮的痛处。
彭宝銮和他老婆都是南岭县普通人家的子女,两个人一起从市财经学校毕业后回到南岭,安排在县财政局工作。开始两个人很本份,每天只知埋头工作,人们对他们的看法都很好。
后来,先是他老婆不太满足了。她看见像陶玉鸣这样的粗人也升了官发了财,坐小汽车,住大房子,夫荣妻贵,觉得自己的丈夫人又聪明又能干,为什么不努力努力,也求个一官半职呢?
她在被窝里,搂着彭宝銮激情了一番之后,把这话就说了。
彭宝銮说,你以为靠聪明能干就能当上官了。要说聪明能干,全县不要说,光咱们局里聪明能干的大学生就有好几个,轮也轮不上我。
他老婆说,那靠什么?
彭宝銮说,现在当官需要有靠山,我们两个人的父母,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不是农民,就是小职员,没有一个有权有势的,怎敢奢望当官呢?
他老婆一翻身,赤条条的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