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庆平在一旁双手并用,扶纸端墨,伊海涛在凝神观看,还不时点头,表示很敬仰的样子。
不用说,这名中年人就是省委组织部的部长林国栋。
林国栋上穿一件黑色的长袖t恤,下穿灰色高级毛料的休闲长裤,他神情十分的专注,似乎根本没有在意楚天舒是否进来。
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这么高级别的领导,楚天舒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狂跳,他不敢打扰,只在稍远的地方站住,屏住呼吸,怀着崇敬的心情打量起林国栋来。
作为副省级干部,林国栋可以说是很年轻的,今年才四十八岁,已经略胖的方脸泛着红光,头发浓密,往后梳得很齐整,眼睛炯炯有神,透出一股发自内心的自信和霸气,未曾近身,却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
看完了人,楚天舒伸长脖子朝宣纸上看去。
林国栋写的是行草,笔力劲健,颇有气势,在布局和章法上,有着行草不拘一格的豪放,但在笔法上,又兼具颜体和魏碑的功底,显得很有特点。
楚天舒虽不通书法,但在龙门客栈里龙若尘还是向他推介过怀素等狂草书法大家的作品,也跟他谈到过书法鉴赏中的一些要点,所以,楚天舒多少也能看出点门道。
写完了,林国栋轻声念道:“不妄求,则心安,不妄做,则身安。”然后直起腰,抬头看见了楚天舒,问道:“哎,你是海涛同志的秘书,叫……那个楚……?”
楚天舒大声地说:“报告林部长,我叫楚天舒。”
“对,对,到了嘴边我就说不上来了。”林国栋放下笔,笑着说:“毛主席有过一句诗词,叫极目楚天舒,你的名字是这么个来历吧?”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但大领导已经说了,再去辩解就很无趣了,楚天舒点头称是。
实际上,楚天舒假冒卫世杰和向晚晴相亲的时候,向晚晴听到他的名字,也是这么问的,当时,楚天舒的回答是:我姓楚,辈分正好是天字辈,爷爷取名字的时候,挑了一个舒字,楚天舒由此而来,爷爷的用意也没什么讲究,就是盼望着孙子天天舒服。
林国栋笑了笑,突然用手点了点楚天舒,说:“小楚,你过来,看看我的字写得怎么样?”
楚天舒愕然。
伊海涛和叶庆平都向他使眼色,让他赶紧过去。
楚天舒走过去,装模作样偏着脑袋,睁大眼睛,很认真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却想着一味的夸奖林国栋听得多了,说了也没意思,可又不敢把自己刚才的看法说出来,担心说错了更显得卖弄,犹豫再三,没有做声。
伊海涛和叶庆平暗暗替他着急,心想,楚天舒平时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连好话都不会说了呢?难道是见了大领导,胆子就小了?
倒是林国栋不急不躁,背着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最后还是伊海涛按耐不住,催问道:“怎么样啊,小楚,你倒是说话呀。”
林国栋笑道:“哈哈,海涛,不急,让他想好了再说。”
楚天舒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报告林部长,小楚不懂书法,不敢妄加评论。”
“嗨,你这小子。”伊海涛真急了,指着楚天舒,无奈地苦笑。
林国栋哈哈大笑,伸手指着楚天舒,说:“好!果然有胆量,敢说实话。”
然后,他收敛了笑容,缓声道:“自从我到东南省以来,几乎人人都夸我写的字力透纸背,气势非凡,反正什么好听说什么,还有人不断地来求字,搞得我真像个大书法家似的。只有你一个人直言不讳,不敢妄加评论。很明显嘛,我这字就是一般,刚刚入门而已,就因为我是领导,所以你不敢说。”
楚天舒心里一慌,傻乎乎地又补了一句:“林部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您的书法水平比我高多了。”
林国栋再次哈哈大笑了起来。
伊海涛表情僵硬,跟着嘿嘿地干笑。
叶庆平和许文俊捂着嘴,没敢笑出声来。
楚天舒双手交叉,勉强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
“林部长,我……”楚天舒四下看看,局促不安地说。
“小伙子,没关系。”林国栋笑着打断他,指着条桌上的书法作品,说:“我当年的大学老师才是真正的书法高手,我跟着他学了几年,只不过学了点皮毛。不过,可别小看了这一点皮毛,搁到现在提笔忘字的年代,也还是拿得出手的。”
楚天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趁机就说:“林部长,您赠我一幅字吧。”
连伊海涛都觉得楚天舒这个要求提的太过唐突,刚才还在说“不敢妄加评论”,一眨眼又来求字,林国栋能高兴吗?
要知道,平时很多地市的领导来求字,都是被林国栋拒之门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