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已经是夜里八点，雾已经浓得化不开，眼前一片迷朦，昏天黑地，居然辨不清东南西北。</p>

在这样的条件下行军简直是一场灾难，又不敢打火把，只能靠着罗盘一边前进，一边计算着路程。</p>

为了避免掉队，队伍很密集，每十骑组成一个小队，马与马头尾相互用缰绳连接在一起。可即便如此，还有不断有人在没任何参照物的宽阔冰面上掉队。</p>

不过，走不了两里，就看到岸边后金大军的火把和篝火群从远方隐约透来，连成一条长长的带子。这个发现让高原大喜过望，只要照着这片指路的明灯走下去，就能顺利地绕到敌人的后方。</p>

也因如此，高原的骑兵部队靠岸很近，几乎是贴着敌人在走。最近的地方距离后金居然有两百米，可以说稍微动静大点就要被敌人发觉。</p>

好在湖边都是芦苇，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后世的铁道游击队就在这一片打过游击，明朝的气候条件虽冷，但生态比现代要好，即便是冬季，芦苇长得却异常茂密。在芦苇的掩护下，这一支千余人的军队隐蔽性极好。</p>

冰冻得很瓷实，走在上面很滑，半个小时下来，众人的体力严重透支。汗水一阵阵从衣服里渗出，又在外面结成一层薄薄的壳子。</p>

雾轻轻飘落，粉尘一样附着在人头脸上，冷得钻心。</p>

看着艰难跋涉的士兵们，高原摇摇头，这么走下去，只怕还没到战场，大家已经累趴下了。可以说，所有的人都在坚持。</p>

看来这个冬天很快就要过去了。回忆了一下，今天就是立春。难怪雪也不下了，靠近湖边的地区起了这么大雾。高原不禁有些庆幸，若是再等几天，气温一上升，这湖面就不能过人了。</p>

不过，此刻的高原宁可天上下雪，若是下雪，也不至于冷成这样。</p>

高原的身体虽然健壮，可这么走下去也是痛苦不堪。脚下实在太滑，不好着力。每一步都要牵动全身的肌肉，走了这么长路，身上已经有些酸疼起来。脚掌因为用力，指甲都翻了起来。</p>

可他是指挥官，在士兵面前却要装出一副非常轻松的样子，若连他都叫起苦来，这支队伍还怎么带？</p>

出发时喝的那碗辣椒水已经不能给身体提供足够的热量，身上冷得快要麻木。但坚持一段时间后，随着麻木感的进一步加深，身体反显得有一种奇异的麻痒，挥之不去，难过非常。</p>

莫清在身边小声道：“将军，你还是上马吧。”只要骑上马，有这马匹身上的人量，人也舒服许多。</p>

“不行，大家都走着，我骑什么马？”高原低声喝道，“这话提都不要提。”马上驮着枪弹和武器，若再坐上一个人，这么长路走下来，真上了战场还怎么冲锋？因此，高原命令所有人都必须步行。</p>

既然做了他们的头儿，自己也应该以身作则。</p>

高原和众军官一带头，大家也都在咬牙坚持。</p>

莫清不说话了，他向身边的高原的卫兵一递眼色。几个卫兵都围了过去，悄悄地走在高原身边，以便在紧要关头扶持一把。</p>

身前身后的士兵都冷得不住颤抖，不断有人摔倒在地。可他们哼也不哼一声，在战友的帮助下从地上爬起，埋头前进。整支队伍沉默不语，如同爆发前的火山。</p>

为了减轻重量，所有的人都穿着单衣。走不了五里地，所有人身上都已经湿透，半是汗水，半是雾水。若不是口中都咬着一根小木棍，只怕他们的牙齿都已经打起了机关枪。</p>

一匹马终于陷进了冰窟窿中，它不住在窟窿里挣扎，却怎么也爬不起来。水花四溅，惊起一群宿鸟，“呼啦！”一声，满天都是惊慌的黑点。</p>

“可恶！”莫清也不迟疑，手中腰刀麻利一斩，将那颗硕大马头砍下。热血喷的到处都是，将一个冰窟窿染成触目的鲜红。</p>

“你……”浑身湿淋淋地从水中爬起，失去坐骑的骑兵怒视莫清。</p>

莫清小声怒喝：“住嘴，惊动了敌人，你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你想将大家都害死吗？”</p>

“没有了马我还打什么仗呀！”骑兵浑身乱颤，小声地哭泣起来。</p>

“别哭，快脱衣服，小心冻坏了。”高原走到他面前，将身上的大氅脱下递过去。“</p>

“谢谢高将军。”那个骑兵已经冻得浑身麻木，在战友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将身上的衣服扒下，他还在压抑地哭着：“没有马，我该怎么办，将军，我不想当逃兵。会被大家笑话的。”战马是骑兵最亲密的朋友，就这么死了，难怪他伤心。再说，没有马，这仗就打不成了，在陈留军中，胆小鬼要受到所有人嘲笑的。</p>

这个士兵越想越难过，禁不住哭出声来。</p>

高原拍了拍他的肩膀：“士兵，要马很简单，杀了敌人。”他指了指灯火辉煌的岸边，“那里可有一万匹军马，这一仗打完，每人三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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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一定奋勇杀敌。”那个骑兵还在小声抽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