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台。</p>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力量对比的悬殊并不能靠武器拉平，三十对两千怎么看都是必死的结局。况且，敌人的总数达到惊人的两万余。打退一批又来一批，无穷无尽。</p>
绝望从心底升起，即便对未来的牺牲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事到临头还是不免震颤畏惧。</p>
那么，只能反复击发，让这机械的动作麻木神经，什么都不想也才是多活一刻的保证。</p>
林小满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看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在面前消失，从刚开始的惊怖到最后的麻木，如同陷入一场不真实的梦中。枪管已经烫得握不住了，右手食指已经肿得发红发亮，一碰到扳机就疼得钻心。可是他不能停，只要一停下来，敌人就会在瞬间冲到自己面前，将他砍成肉酱。</p>
“放！”</p>
“放！”</p>
花无缺的声音沙哑疯狂，“兄弟们，天已经黑了，我们胜利了。即便是死，将军也会为我们报仇的。”</p>
敌人的长梯越来越多，烽火台的墙壁上全是人，黑糊糊一片。每一枪射出都会有一片人倒下，但即便如此，还有有人冲了上来。</p>
陈留火枪手分成两组，前十人负责射击，后十人负责装填弹药，如此便可形成密集的火网。可惜，敌人实在太多，十支火枪即便不停歇地射击也留下不少空隙。一个火枪手刚将一个爬上来的敌人射倒，还没等他接过装填手递过来的火枪，一个身手矫健的敌人从外面跳上烽火台，一刀砍来，正中火枪手脑门。可怜那火枪手甚至还没来得几惨叫就一头栽倒在地。后面的装填手见此情形，手一颤，纸壳里的火药全倒在地上。</p>
这一下，这个射击点顷刻之间就被人冲破了。又是两个敌人冲了上来，在这片火网中撕出一个巨大的缺口。</p>
后面的装填手见情形实在危险，同时拣起地上的火枪朝那边打过去。一声轰鸣，那三人被射成了筛子，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p>
但这三人的身体吸引了全部的枪弹，随着他们的倒下。趁此机会又有三人冲了三来，手中腰刀一阵乱看，又将一个火枪手砍翻在地。</p>
烽火台上的火枪手人数本就不多，一连死了两人，整个防线瞬间崩溃。所有的人都发出一声绝望的呐喊，混乱地将手中的火枪打出去。</p>
“日他娘！”花无缺见情形实在危险，大吼一声，“打炮，将炮口转过去。”说着就命令纳达尔的炮兵将大炮调过头去。</p>
四磅炮虽然不大，好歹也有几百斤重。弄了半天，炮口缓慢地指向那个缺口。</p>
已经有一大群敌人涌了上来，可一看到眼前黑洞洞的炮口，都呆住了。</p>
“打呀！”林小满忙地蹲在地上，给炮弹让出线路。“轰！”热风从身边刮过，空气中仿佛有千万条鞭子同时抽过，将他抽翻在地。眼前大片红色绽放，敌人的残肢满天飞舞，血肉如雨点一样落下，即便是在漆黑的夜里，这片红色依旧是如此地耀眼。</p>
那落到脸上的血肉如此的热。</p>
林小满一翻身坐起来，“哇！”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p>
放眼望去，前面的垛口已经变成一个半圆的大窟窿，粘稠的血肉到处都是，这大概就是真实的地狱吧，</p>
他迷茫地坐在那里，再不想站起来，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无数敌人无声无息地从那个缺口处涌来。两个火枪手冲上去，枪口有火苗喷出，但很快被疯狂的敌人戳翻。</p>
“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有人在狠狠地摇着他，声音在一瞬间回来了。转头一看，正是满面鲜血的花无缺，他满脸都是可怕的表情，唾沫星子都喷到林小满脸上了，“你这个胆小鬼，起来战斗，别给老子丢人。”</p>
“我，我……”林小满心口疼得厉害，刚才的一炮将他震出了内伤，此刻的他还脑袋里还是一团糨糊，晕得厉害，“我马上起来。”使劲用手拍了拍脑门，正要站起来，却发觉花无缺脸上的表情很是诡异。</p>
林小满：“你怎么了？”</p>
“我……要死了。”花无缺突然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口鼻中突然流出血来。一截矛尖在他胸前出现。</p>
“将军，将军。”林小满大叫。</p>
“这回死了。”花无缺苦笑一声，脚一软跪在地上。</p>
“花将军，花将军。”</p>
“别叫了……”花无缺的声音微弱下去：“小子，我以前上夜校的时候听荀先生说过，人固有，固有……”</p>
“人固有一死。”</p>
“或像毛一样轻，或者像山一样重，你说，我死得重吗……”鲜血顺着矛尖上流出。</p>
“重，重！”林小满满眼泪水。</p>
“小子，我以前吃了你好多肉，没办法还你了……”话还没说完，一群敌人涌来，领头一个武士提起腰刀猛地砍下，花无缺那颗血污的头颅跃上半空。</p>
“花将军……”林小满大吼一声，刚要跃起，却被两根木棍狠狠抽在脚弯上。他身体一个趔趄，抽搐着跪了下去。</p>
一个声音说：“留个活口。”</p>
烽火台上，除了林小满，再没有活口。至于那群泰西人，在战斗的最后时刻则被敌人的人海攻势给吓坏了，于是，所有人都挥舞着白手绢用蹩脚的汉语大喊：“我们投降，我们投降。”</p>
即便如此，还有有五个泰西鬼子被愤怒的敌人砍翻在地。</p>
对欧洲人来说，做俘虏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