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两块饼子，众军士都一声欢呼。从那边走过来一个队正，看了高原的身份凭证和周王的金牌，问了两句，见所说的情形都能对上。但高原和莫清二人都蒙着脸，行迹实在可疑，正待让他们将蒙脸布拉下来看看，袖中却是一热，被人塞进两块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两块烧饼，又见高原给他递过去一个眼色，显然有要紧事。那军官已经断粮好几天，正饿得厉害，得了高原饼子，心中欢喜无限。立即不说话了，亲自送高原和莫清二人下城。</p>

下城之后，高原一拱手，笑笑说：“还没请教将军大名字，在下周王府中教授，正在执行绝秘任务，不方便从城门进出，以后还少不得来麻烦将军。”</p>

那队正忙笑道：“在下林福。”</p>

“哦，林将军。不知林将军每天什么时辰值守？”</p>

“每天这个时辰当值，到时候大人在墙下喊我名字就成。”说着话，林福的眼睛直钩钩地盯着莫清背上扛的口袋，满是绿光。</p>

高原身材高大，走在街上颇引人注目。</p>

这是高原和莫清第二次进开封，同上一次的繁华夜景不同，现在的开封一入夜晚就黑漆漆一片，也看不到一条人影，整个城市都好像是睡死过去。</p>

高原这次进来本就没打算去见周王和黄澎，先得找个地方落脚。说起来，他也算是开封名人了，上至周王、和河南巡抚高名衡、下至守城军中校尉，都同他认识。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在白天进开封的原故。</p>

最近开封城的粮食压力大，高名衡每天开两个时辰的城门，放百姓出城逃生，以及打草、挖野菜。当然，李自成自然不会放百姓从包围圈里出去，而城外也没有野菜，很多百姓就这么在两城之间的空地上走着走着就倒了下去。</p>

按说，高原本可大摇大摆地在白天从城门进去。可他这个人长相太出众，而自从得到高原的提议后，高巡抚和周王实行分段负责制，每个城门都有一名官员蹲守，高原一出，不是自投罗网吗？</p>

也因此，高原这才在夜里摸到城墙下面，让上面吊下竹筐，拉他和莫清上城。好在这一段城墙上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一个队正。像这样的低级军官自然不认识高原，又收了高原的饼子，欢喜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盘查他的底细。</p>

扯下蒙面的布，高原吐了一口气，“这鬼老天，闷热得紧，大概是要下雨了吧。”</p>

莫清：“将军，我们现在是不是找家客栈安歇，明早再做计议？”</p>

高原刚要回答，却见街那边走来一队巡逻的士兵，忙拉着莫清躲进一条漆黑的小巷。穿过巷子又是一条大街，在那边又碰到一队士兵，解释半天，最后亮出周王金牌才脱了身。</p>

高原没想到现在的开封已经宵禁，城里治安居然如此严密。无奈地摇摇头对莫清说：“不能去客栈，现在的开封还有商旅，还有外人吗？住那里，肯定会有麻烦。我们去王才那里。”</p>

王才是王有才的族弟，现在正住在羊马市。听王有才说这是一个浪荡子，胆大心黑，以赌博和诈骗为生。</p>

王有才每次来开封都是在这个族弟这里落脚，二人关系不错。</p>

上次进开封时，王有才便提议高原到王才那里去落脚。当时事多，倒把这事给忘了。这次正好去他那里落脚。王才是本地人，若在他家落脚，也免得被人盘查，也方便做事。</p>

开封是河南的第一大城市，城内住在无数王公贵戚。这个时代又没有汽车，骡马是最好的交通工具。有了这么巨大的消费人群，开封也变成了整个河南最大的大牲口集散地。作为开封的骡马市场，羊马市的规模不但在中原，就算是在整个中国也能排在前几位。</p>

高原和莫清一走进这个市场，就被其规模给镇住了。这哪里是一个市场，根本就是一座城中城，一共有四条宽阔的大街，街道宽阔整洁，地上都是青石地板，脚踩上去很是舒服。只不过，这地板大概是因为年代久远，上面都被骡马踩出坑凼。不但是地板，那些矗立在街边的栓马石也被缰绳勒成两头大，中间细的形状，通体都是被缰绳磨出的痕迹。</p>

街道屋檐下是一条不深的阳沟，有汩汩流水淌过，顺着地势注入牌坊边的饮马河中。</p>

高原和莫清借着夜色正看得入迷，只看到天上有亮光闪过，继而一声沉闷的轰隆。</p>

凉风习习，吹过来的风带着畜生粪便的味道。</p>

莫清扯开胸襟，呻吟一声：“好凉快！”</p>

高原皱了皱眉头，“还是快点找到王才的家，否则你我都要变落汤鸡了。”</p>

话音刚落，一声霹雳落下，震得大地为之一颤。二人再顾不得说话，寻了方向快步向前。大概是因为要下暴雨的原故，路上倒也没碰到巡逻的士兵。等找到王才家门口，雨“哗啦！”一声下来，大得骇人，只见眼前一片迷朦，整个世界都被这一片雨声所笼罩。</p>

王才家是一进破烂的院子，四间屋，看那墙壁都是黄土为坯，有两间屋顶甚至还是盖着茅草。看得出来，这家伙的日子不太好过。</p>

因为雨声实在太大，敲了半天门环，也没见人应门，莫清有些不耐烦，提起拳头对着门板就是一通狠砸，“里面有人吗，里面有人吗，快开门！”这一通喊中气十足，在雷声和雨声中清晰无比。</p>

良久，里面才传来一个妇人尖利的喝骂声：“敲敲敲，敲你个鬼呀，家里没人。”</p>

高原一愣，“没人，你不就是人吗？”话刚脱口而出，不觉失笑。古时候妇女地位极低，若去叫门，家中没有男人，女人是不会出来见人的。</p>

“老娘当然是人啦，难道是还鬼不成？”里面那个女人破口大骂，“找谁？”</p>

莫清提起嗓子喊：“大嫂，我们来找王才。”</p>

“你们快滚，王才死了。”</p>

“啊！”高原心中异常失望，这么大雨，难道要在这屋檐下呆一整夜不成？</p>

莫清也不在意，继续道：“大嫂，这么大雨，我们都快淋湿了，还是开门说话吧。”</p>

“都说了，王才不在家。你们若是来逼债的，明日请早。”</p>

听那女人这么一说，高原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个王才没死。大概是在外面欠的赌债太多，经常被人追到家里来，那女人这才负气道：“王才死了。”</p>

高原心中一松，“大嫂，我们不是来要债的，我们是王才的老乡，从通许过来的，快开门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