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个瞬间，就有几十个敌人倒在阵前。</p>
“光！”一声锣响。</p>
慌乱的敌人同时发出一声呐喊，拖着倒在地上的同伴飞快后退。</p>
甘霖见这么攻击下去牺牲太大，无奈之下只得收兵，另想法子。</p>
明军第一波攻击就这样被瓦解了。</p>
刚才这次短暂的接触，攻的来势凶猛，守的坚如礁石，退的井然有序。甘霖和荀宗文这两个标准的文人都在乱世中迅速地成长着。</p>
荀宗文心中得意，这道长枪阵偷师于高原前一段时间的训练，现在拿出来一用，果然好使。他也知道自己胆子小，没有军事经验，日常也很注意同高原交流学习。</p>
今日独立领军，普一出马，居然获得极大战果，让荀宗文心中振奋。一直以来，他都不认为自己是一名武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同浑身血腥的将军也联系不到一块去。但此刻的他却不这么认为：谁说将军必须亲临战阵，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儒将。</p>
恼火！</p>
我怎么只有一百人，若将那四百人都带出来，列好枪阵，管叫甘霖这一千人来得回不得。</p>
“战损情况如何？”荀宗文挥手拒绝亲兵递过来的铠甲，背着手，一身白衣飘飞，心中豪气万丈。</p>
“回先生，我军亡三人，轻重伤十一。”</p>
“很好，就这么打下去，高将军的援兵马上就到。”荀宗文意气风发，“宋道人呢？”</p>
“在那里？”亲兵忍着笑指了指车旁，却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浑身筛糠一样乱抖，屁股高撅，奋力将小脑袋朝车下的缝隙钻去，犹如一只惊慌的泥鳅。</p>
“嘿嘿，这就是闯王的客卿？嘿嘿，把他给我拉出来。”荀宗文指了指那个尖削的屁股。</p>
“出来吧！”那个亲兵终于笑出声来，走上前去，一把将宋献策扯过来，“你这老道，干脆改名怂献策好了。”</p>
宋献策惊魂未定，“荀先生……敌、敌人退了吗？我们逃吧，晚了就来不及了。”虽然心中惊慌，但那副好嗓子依旧悠扬婉转。</p>
“没呢。”荀宗文心中鄙夷更甚，“慌什么。人在荆棘中，不动还好，动则千针入体，等着吧。”</p>
还没等宋献策说话，那边，甘霖又出新招，他骑在一只高大的白马上，扯着喉咙声音清亮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我是通许知县甘霖。你们已经被我军包围了，立即放下武器出来投降，或可饶你们一命，否则定斩不饶。我军有万人，你们不过一百，强弱悬殊，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各位，我也知道，你们都是开封守军，迫不得已才做了反贼。说起来，我们都是一家人。想想你们在开封的家人，你们若死了，她们可怎么活？回家吧，都回家吧！如果你们死了，你家里人会饿死，而且还得背上反贼家属的恶名。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回家吧，家中亲人正在盼着你们的归来。不要怕回去之后受军法，你们只要将闯贼头目宋献策捆了，就是大功一件。不但无过，反而有功。”</p>
荀宗文的部队有些骚动起来。</p>
“啊！”宋献策大叫，猛地抓住荀宗文的双手，“荀先生，你可要救命呀！”</p>
甘霖之一手攻心之策非常厉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大地动摇了荀宗文的军心。</p>
荀宗文浑身冷汗，他知道，形势已到了最危急时刻，只要再让甘霖这么说下去，不用他动手，自己手下的乱军就足以将他和宋献策砍成肉泥。</p>
妈的，这个傅山，枉自有一个大名士的名头，却献上了这么一条毒计。前一段时间，甘霖的袭扰让高原头疼无比，可硬要攻击青木岗的营寨，损失却大。骑兵是死一个少一个，上次已经死了好几十人。再这么打下去，只怕这只队伍的编制就要被取消了。</p>
为了引出甘霖，傅山便拿这只粮队做饵。河南最近旱得厉害，满世界都是兵，几十上百万士兵蝗虫一样吃喝，硬生生将这一带吃成一片白地，甘霖的人越来越多，听说已经断粮好几天了。有了这些粮食，再加上宋献策，不怕他不上钩。</p>
宋献策最近名声显赫，很得李自成重用。只要拿下他，把这个闯军头目往京城一送，丢失通许的罪名就彻底抹清了。</p>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甘霖不得不动手。</p>
可怜的宋献策，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傅山给算计了。</p>
不过，这个甘霖虽然附庸风雅，肚皮里没货，口舌脑瓜却灵光，这一席说辞，居然说得自己的队伍骚动不安，也算是个人才。</p>
君子动口不动手，都是孔圣人门下，谁说得过谁呀？</p>
荀宗文也站直身子，朗声答道：“对面可是甘大人，你说的话句句在理。可你想过没有，现在朱仙镇几十万大军对峙，兵凶战危险，道路断绝，我们就算投降了，也回不去。不但回不去，只怕还要被丁督师，左大人派到战场上去。刀箭无眼，命只有一条，谁能保证自己能活着回开封。还不如呆在这一带，至少离战场还远些。甘大人，你说呢？再说，我们若投降了，大人你到时候来个翻脸不认帐，拿我们的头颅去请功。哈哈，我们又能拿你怎么样？”</p>
二人虽然都是文人，但听众却是一群粗鲁的大兵，彼此喊起话来，直截了当，通俗易懂，文绉绉一套也不玩了。</p>
如此，二人心中都是怪怪的，“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呀！”</p>
荀宗文这一喊，手下的人听了，觉得是这个道理。反正这个世界都乱了，开封只怕是回不去了，混一天算一天吧。回家是将来的事情，眼前的敌人手中可是拿着刀子的。真投降了，自己的命都就捏在人家手上。河南兵多粮少，双方一但动手，基本都不会留俘虏。上次高原也是善心泛滥，这才放了那六千多人。结果，这些溃兵无处可去，都跑到青木岗去了。若当初一刀杀了，何至于有今天这个烦恼。</p>
投降，这个险只怕冒不得。</p>
见说不过荀宗文，甘霖也不生气，白胖的圆脸微微带笑，拱手道：“荀先生口舌如刀，甘某人甘拜下风。那么，我就得罪了。“</p>
“来人，扔火把，把车队给我烧了。”</p>
一百多个明军呼啸一声冲上来，跑到长矛攻击范围外就将手中火把如雨点一般扔出。</p>
烈火熊熊而起。</p>
眼前一片灼热的通明。</p>
“烧着了，烧着了。”宋献策跳着脚，模样滑稽地大叫，“荀宗文，快带人突围呀！”</p>
不理宋献策，荀宗文沉声断喝，“传我令，灭火。”</p>
士兵们又掀开麻袋，从抽出藏在里面的铲子，大力挖地，将地上的沙土朝火苗上盖去。</p>
只几下，刚才还腾腾而起的的火苗瞬间被扑灭。整个世界顿时陷入黑暗，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p>
荀宗文军都欢呼起来，士气大振。</p>
“哎，傅山傅青主果然大才，连敌人会用火攻都算到了，真能人也！”荀宗文对那个家伙佩服得五体投地。</p>
“时间正好，高原该到了，甘霖受死吧！”</p>
只要等下去，也许再等半个时辰，一切都结束了。</p>
见火攻没有效果，甘霖大叫：“来人，架发石车。”</p>
荀宗文心中一个咯噔，敌人什么时候有发石车了，这可是个大东西，也没见他们带来呀。</p>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小队敌人抱着几大根木头冲到空地上，在地上架了一个三脚架，然后将一根长长的木棍架在上面。那木棍顶端捆着一个腾条编成的篮子，里面放着一颗人头大小的石头。</p>
原来，这是一个简单的的杠杆。</p>
也不需要打多远，只需要扰乱眼前的这个车阵就行。</p>
“放！”</p>
石头飞上夜空。几乎在同一时间，双方的人都安静下来，同不约而同将脑袋仰起。朝漆黑的空中望去。</p>
良久，“啊！”一声惨叫。那颗大石突然出现，将底下一个士兵砸得脑浆迸裂，破烂的血肉腥不可闻。</p>
“放！”</p>
又是一颗石头消失在夜空中。</p>
下面的人已经乱成一团。</p>
荀宗文额头冒烟，“大家不要乱，敌人只有一辆发石车，一次也只能打中一个人。”</p>
“碰！”石头落下，正好砸在车上，烟尘中，一片木屑溅起，插进一个士兵的左眼。那士兵倒也硬气，只闷哼一声，捂着脸缓缓蹲下。（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