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午开始，雪就纷纷扬扬地落下。无风，铅灰色的天空中有密密麻麻白点，看得久了有点眼花。</p>

下面是济济人头，都佝偻着脊背，将双手插进怀里，不停跺着脚，加上喋喋不休的嘈杂，听得人头晕。</p>

但高原却满面红光，精神亢奋。雪落在脸上，须臾便化成冰水流进脖子，被体温蒸发出丝丝白雾。</p>

“蛮子，这大冷天的叫大家出来做啥，要说书可以去祠堂，我去拣几块树疙瘩，升堆火。”</p>

“对，冷死了，换个地方吧。”</p>

……</p>

静静地站在碾台上，等大家安静下来，高原才长长地吐了一口白气，“各位乡亲，出了件事情，妞妞被高家集的官兵抓了，说是要拿一千两银子赎人。”</p>

“轰！”所有人都乱起来，都大叫：“这都什么时候，快拿钱去取人，晚了就来不及了。快叫东家想办法呀。”</p>

高原苦笑一声，高举着手，用食指指了指王有才的庄园，“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也同王财主谈过。可你们知道他刚才怎么说吗？”</p>

“他说，女儿是赔钱货，要想从他手里讹一千两银子，办不到。对，他就这么说了。”高原越说声音越高：“不但如此，他还说，我丢了他的三匹马，让我赔。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惦记他的马，对，在他眼里，马比人还重要。”</p>

众人都安静下来，默默地看着高原。</p>

高原大声说：“乡亲们呀，他王财主不认妞妞这个女儿，可我们不能不认她。她姓王，是我们王家庄的人，是我们所有人的女儿。我们不能不管。”</p>

“对，不能不管。”有人怒吼一声。</p>

“对。这事要传了出去，我们王家庄的人还有什么面目见人，不行，必须救妞妞。”</p>

所有人都大声叫起来了。</p>

民心可用，高原很是欣慰，伸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那么，我们该如何救妞妞呢？”</p>

“蛮子，你主意多，你说咋办就咋办。”</p>

“对，我们听蛮子的。”</p>

“好，大家听我的。”高原猛地脱掉身上棉袄，一把摔在地上，拍了拍赤裸的胸膛，“各位老少爷们，我们也是男人，凭什么被官家这么欺负，他娘的，反了，操家伙，杀向高家集，救妞妞。高家集驿站只有十个官兵，而我们这里有两百多人，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要淹死他们。”</p>

……</p>

长久的沉默。</p>

高原，“怎么了，你们伸手进裤裆摸摸，看看还有没有卵子，看看还是不是男人。”他有些恼火，大声地怒吼。</p>

“蛮子，你这是杀官造反，要灭九族的。”有人满头冷汗地说。</p>

“对，就是要造反，造这个吃人的世道的反，怎么，你们怕了？”</p>

“不是，不是这样，蛮子，你不懂我们中原人。”一个后生怯生生地上前。</p>

“怎么，中原汉子都没卵蛋？”高原轻蔑地看了他一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