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苍老了许多,面对这个庞大的帝国她越来越力不从心。尤其是失去了瑛姑之后,她似乎真的失去了眼睛。一切变得不再事事洞明,朝局也似乎变得如雨如雾让你琢磨不透。窦漪房悲哀的发现,她老了已经不能够如臂使指的调拨这个庞大的帝国。
从一个女童开始,她就进入这未央宫。吕后,文帝,景帝。从宫女到王妃,再到皇后,太后,太皇太后。她辅佐了丈夫,儿子,还有如今的孙子。累了,也确实是累了。
神仙殿里响起了脚步声,她知道走来的是自己的孙女。一个跟自己很像的女人,或许未来她也可以和自已一样辅佐刘家的君王。
“参见太皇太后。”说话的是王娡。
“拜见皇祖母。”南宫看着消瘦的太皇太后,眼圈不由自主的便红了。在自己走之前,她还是那样的神清气爽。可如今,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名又黑又瘦的白发老妪。
“南宫回来了,让奶奶摸摸。”太皇太后伸出干枯个手掌,颤颤巍巍的伸向前方。
南宫膝行几步来到了太皇太后的身前,抓起那双干枯的手掌按到了自己的脸上。眼中的泪珠早已经滚滚落下,吧嗒吧嗒的砸在了地板上。
“别哭,别哭!傻孩子,别哭。奶奶挺好,挺好。”太皇太后的声音也开始哽咽,浑浊的泪水从空洞的眼睛里流出。
神仙殿里一片寂静,宫人内侍连大气都不敢喘。所有人都默默的看着这对祖孙在无声的哭泣。
“奶奶。我给您带来了高丽参。它可以延年益寿,您吃些很快就会好起来。”南宫看着自己白发苍苍的祖母,无论以前有多少怨言此刻都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王娡闻听南宫的话,气得差点翻白眼。她巴不得这个老家伙快点死掉,有高丽参也应该给自己吃。怎么还给这个老不死的吃,王娡看向自己的女儿,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怨念。
日暮西山,南宫坐着那辆华丽的马车驰出长安的城门时。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太皇太后那悲凉的抽泣。无论你有多么的刚强,老天爷会毫无顾忌夺走你的时间。其实对每个人来说,这夕阳的落日都有可能是最后一个。
苍虎推开了小院的门。南宫推开了上前搀扶的彩云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院子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个人。那些平日里侍候的仆役,全都被苍虎遣散出去。
正当面是一座青砖瓦房,闻听有人声一名健妇拉开了房门。看向院子里,见苍虎恭敬的尾随着一名宫装丽人走进了院子。赶忙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不断的比划。嘴里哇啦哇啦的说着什么。却是不成话。
原来是个哑巴,南宫看了一眼苍虎。这人总是这么小心,不过这样也好。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多少也会对自己的声誉有影响。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了,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出去!”苍虎见那健妇只知道不住的磕头,往地上扔了一串铜钱。那健妇拾起,点头哈腰的走了。
南宫走进了屋子,这是一间正房。进门沿着窗是一铺大炕,地上摆着一张方桌。沿着方桌的四面摆着四把高背木椅,一盏马灯挂在方桌的正上方,照得屋子里一片通透。
炕上盘坐一名妇人,五官倒也精致。旁边放着针线笸箩,那妇人手中拿着针线。对着炕桌上的那盏油灯,正在缝制一件小衣裳。
那小衣裳尽管是粗布所缝,但针脚细密一看便是极用心思。或许是秋老虎肆虐,窗棂敞开一丝丝微风不断的吹进来。在窗棂下,半躺半卧着一名妇人。
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面貌。这妇人肚子大的好像鼓足了气的蛤蟆,一看就是即将足月生产的样子。这妇人平卧着,似乎是在小憩。硕大的肚皮一起一伏,极有规律。
缝衣服的妇人见到了南宫,先是一惊随即面如死灰。刚要张嘴叫嚷,苍虎的大手一惊捂到了她的嘴上,另外一只胳膊一夹便将这妇人夹了出去。
可妇人的呜呜声还是惊动了小憩的孕妇,她睁开了眼睛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忽然她的手猛然停住,一双眸子好像见到鬼一样的看着南宫。
“又不是第一次见,何必这样。”南宫轻声的说了一句,便坐到了刚才缝衣服那妇人的位置上。将针线笸箩往边上一推,便盘膝坐下。
身后的彩云追月打开硕大的食盒,将里面精致的小菜一样样的摆上了炕桌。末了,还在底层拿出了一壶冰镇葡萄酒。
“你到底还是来了。”栾玲轻叹了一口气,想如南宫那般盘膝坐下。可硕大的肚子让他无法办到。只能将两腿伸得老长,背靠着被垛子坐直了身子。胖大的身子将被垛子压进去好大一个坑。
南宫借着灯火打量着栾玲,现在的栾玲跟以前的大夫人简直是天壤之别。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手脚浮肿的好像熊掌。腹中的胎儿让她的呼吸沉重而急促。如果不说,南宫真的认不出这便是当年叱咤云府的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