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参加过长跑的人都经历过,或者每一个看过长跑比赛的人也都看过,超出体力极限的那些人,在完成比赛之后的惨败面色,呆滞的表情和眼神,那不仅仅是体力的消耗殆尽,更是意志力的透支,体力和精力都被透支了,所以身体和精神都在崩溃的边缘,那个时候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这些人继续跑动,估计,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就好像薛仁贵现在的感觉,不对,他已经没有感觉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大脑一片空白,右手抓着大戟,脚步在慢慢地跑动,眼睛里面只有前方的路,还有那一个个数不清的小坑,或者是大的可以容下一个人的大坑,这些大坑里面还有水,其他的,其他的薛仁贵就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了。
王玄策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里面还有一个薛仁贵,在他的面前,缓缓挪动着自己步伐的薛仁贵,所以他学着薛仁贵的样子,也在缓缓的挪动自己的步伐,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可以继续下去,薛仁贵的前进,似乎是现在的他一直前进下去的唯一理由,只有看着薛仁贵的前进,他才能找到前进的理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前进了,现在他觉得思考一下自己为什么要前进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精神力量已经被身体征用了,现在精神力量需要用来维持身体的运作,而没有办法提供给大脑继续思考了。大脑已经彻底的获得了休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工,但是看样子,短期内是不可能了。
王玄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停下来了,或者永远都停不下来,或者立刻停下来,卧倒在地上,一觉睡到天荒地老,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床。一张很软很舒服的床铺。他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一张床居然可以这样的舒服,他睡了二十年的床那样的亲切,那样的让他觉得感动。
什么时候,才可以到那张床上。彻底的放松自己的身体。把身体的一切都交给床。让床来保护着自己的身体,而他不去理睬自己的身体,尽情的享受精神上的欢愉。什么时候才可以获得这样的机会?什么时候才可以得到这样的待遇和舒适?
现在可能是不行了,因为我不能停下来,看看,薛仁贵还在前面跑着呢,他还没有停,他真的还没有停……咦?什么声音?
王玄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微微的转动了一下自己的头,哦,这个家伙真幸福,竟然可以睡在地上,他竟然可以不用再跑了,他竟然可以就这样睡过去,呼噜打得震天响,睡得真香啊,太幸福了,但是,这种幸福似乎并不属于目前的我,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得到什么样的幸福,反正现在不是……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王玄策不知道,薛仁贵不知道,骑着马慢慢走着的牛进达和段志宏也不知道,留守在这支分队的出发点里面的上官琦也不知道,指挥部里面的苏宁也不知道,谁都不知道,因为,这个权力,属于参与的人,只有他们才能决定,但是很显然的是,决策人们已经没有力量去做好这个决策了。
“陛下,哦,校长,到了这个时候,您有没有兴趣去看看您未来的学生们?看一看那些未来的天子门生们?现在应该已经是最后的时刻了,他们也差不多该抵达了,能够坚持到最后的人基本上就是那一群人了。”看着夕阳西下,距离第一遍宵禁鼓已经不足半个时辰,苏宁对身边看着弃权考生注销姓名出了神的李二陛下说道。
李二陛下没有动弹,只是微微笑了笑:“你觉得,还有多少人可以成为我的学生?天子门生?足够一千人吗?”
苏宁说道:“一定足够。”
李二陛下转过头看着苏宁笑着说道:“那就好,我只是担心我的学生不足一千,让别人看我的笑话,既然你这样有信心,那我们便去瞧上一瞧,这些天子门生都是些什么模样吧,从哪里开始?”
苏宁指着正南方:“那里就是最近的一处,校长,我们去看一看吧!”
的确,这个时候距离宵禁鼓敲响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了,也就是不到一个小时,大局已定,只有那些还在奔跑的并且距离终点不远的考生才有机会冲过去,而那些现在还在一步一步挪动着身体想要通过河道的考生,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考到现在,整个队伍已经变成了稀稀拉拉的一长条,每一个点都有稀稀拉拉的小猫两三只,刚开始那万人冲锋的场面恐怕只有在梦里面才能见到,损失太大,损失太大,加在一块儿通过的考生有没有两万人都很难说,就别说再往上了。
每一支队伍的主考官大将都是感慨万分,他们这个岁数的时候,要是一起参加这样的考试,能不能通过还是个未知数,毕竟难度太大了,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他们骑在马上都觉得屁股酸麻,就别说正在跑的这些人,他们是在跑还是在走还是在梦游都已经分不清了,哪怕是一个神识清醒一些的人都找不到,大将们都已经到了队伍的最前列,只有队伍的最前列的一批人才有机会通过第一场考试,而其他的人,几乎没有机会了。
虽然他们还在坚持,可是坚持的意义已经不大了,留给他们的是荣誉,是骄傲,却不是大唐军事大学学子的身份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