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刑部果然就在宋江的领衔下开始审断起这件案子来。
宋江现在挂着刑部尚书的差遣确实有些高位低就的意思,因为他可是只比孙途低一阶的太傅,之前还领着兵部尚书的差遣,论起地位来可要强过名声更不好听的刑部尚书不少。但是就在去年,他却主动跟孙途提出了离开兵部,去别处衙门任官的想法。
其中原因孙途倒也理解,因为兵部在大宋朝确实太没存在感了。若是放在其他朝代,兵部尚书堪称统御天下将领升迁,粮草调动等等庞杂的军务,手上权势自然极大。可是偏偏这大宋朝却在朝中还设有枢密院、转运使司,一下就把原属于兵部的军权和军粮调动权都给分了去。如此一来,兵部就真没了用武之地,几乎成了摆设。
这显然不是宋江所愿意久坐的位置,他也才四十多岁,怎甘心就这么养老呢?于是,便找上了孙途,委婉地提出了想要从兵部调职之意。正好,当时刑部不少官员与孙途意见相左,被他一气贬了尚书而下十几个主要官员出京,那里空出了大把的官位。而宋江以往在郓城县做押司时也是精通刑名之道的,虽然格局大小相差不少,但总算对口,所以孙途就把他给调到了刑部任起了尚书来。
这一年里,宋江在刑部尚书任上倒是真颇为卖力,勤勤恳恳,办了好些漂亮的案子,总算是把位置给坐稳了——直到这一回,当接下这起案子后,他才又感到了一阵棘手,事情不好办了。
尤其是在此刻,面对那些联袂而来求情的同僚时,他就更感到头疼了。看着十多个原先对他爱搭不理的勋贵官员带着讨好的笑容求自己高抬贵手时,宋江一时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半晌才苦笑道:“各位同僚,本官知道事关你们的子侄兄弟的前程口碑,还有你们一家的名声,所以便想着让我轻轻放手。可是,这起案子毕竟关系到一个工部尚书的颜面,更关系到朝廷脸面,实在不能因私废公啊。”
“宋尚书这话我等却是无法认同了,我们来此并不是想让你徇私枉法的,而只是希望你能真正做到秉公而断,不因那孙……孙太尉的压力而冤枉无辜!我等子弟虽然平日里有写不守规矩,但还做不出当众打伤朝廷高官的举动来。”
“是啊,他们也是从小读了圣人诗书的,怎会如此胡来呢?那都是被逼的,是那徐尚书先毁了我们的家业才让他们一时气愤去围堵了他——你也该听说了金明池掘堤一事了,若是他肯再等两日,不光我们的庄园不会有损,皇家的琼林苑也能保住——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可能真对徐尚书动手,其中定还有隐情。”
“不错,还有一点是本官要说的,那就是我等子弟虽说是私怨,但更多还是为了朝廷公义。是因为不满于徐尚书他毁掉了琼林苑,才会想要找他理论的。”
“宋尚书你不是进士出身所以不知这琼林苑对我辈的特殊意义,想当初咱们科举中榜时就是泛舟金明池,饮宴琼林苑,得先帝所重。可现在,这些代表着咱们文官荣耀的去处却被他们随意毁掉,任谁都无法接受哇……”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是起劲,而且随着话语的深入,甚至都要把自家那些子弟称作为民除害的英雄了,倒是那徐珵,现在看着竟是咎由自取,能保住性命已是天大的幸运,难道还想害那些有着大好前程的子弟不成?
宋江这时倒是沉默了下来,也没有反驳他们的意思。直到他们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后,他才又说道:“诸位的意思我已尽知,此案我刑部定会仔细查办,绝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个无辜。你们但请放心,听我消息便是。”
似乎是感受到他话中的诚意,这些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宋尚书能如此通情达理我等自然是放心的,那就烦请你快些把案子审断了,我家三儿体弱,可经不得天牢里的关押啊。”
“一定,一定。”宋江说着,站起身来,算是要把他们就这么送走了事,至于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别人就猜不透了。
就在他挂着礼貌笑容与一个个官员作别时,其中一人突然与他的手一触,旋即,一个纸团就被塞到了他的手中,这让宋江略略一怔,但到底还是稳住了,没有动什么声色。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宋江才有些好奇地打开了那纸团,这不是行贿的钱票,而是一张写满了字的纸。而在看了这纸上的内容后,宋江的脸色就突然变了,整个人更是陷入到了久久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