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次上京失陷金军之手,当地就用各种方式把这一噩耗传往南边,而其中送来南京的飞鹰传书,正好就落在了孙途等人手上。也正因为知道辽军已处于崩溃边缘,孙途方面才会显得如此自信强硬,甚至敢直接出言邀请耶律大石入城商议事情,这完全就是带有要挟的成分了。
明白这点后,众人虽然心中愤怒,却又一阵无力,只能是勉强劝说道:“林牙,可不要中了那宋人的计策,他请你入城必然不安好心。不如,不如咱们这就退兵……”
面对他们的劝阻,耶律大石又是一声苦笑:“退兵?如此无缘无故地退兵,只会让军心彻底崩溃,到时只要宋军出城追击,便是一场惨败。我们已无法再承受大败了,何况南边还有十万大军呢……”
“可是……”其他人还想再劝,却被他摆手打断:“我倒以为孙途这么做倒不像是真要对我下手,因为他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若真想击溃我们,大可把消息散播出来即可,何必多此一举前来邀请,而且还只给我看那书信呢?”
顿了一下,耶律大石脸色已变得一片坚决:“我意已决,明日去城中见他。说不定这真是挽回眼下局面的最后机会,与此相比,我耶律大石一人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石林牙……”众将闻言皆都动容,有担心的,更多的却是心中满是敬佩。大石林牙真不愧是如今大辽国内仅剩的几个忠臣干将,只可惜现在朝中有此能力和忠诚的人实在太少了。
主意既定,耶律大石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先安抚住军心,至少不能让底下的将士们知道,或是受上京失陷这一噩耗的影响。而为防宋军趁机出兵,他们还再度挪营后撤,把军营立在了十多里外。而到次日一早,耶律大石便只带了十来个亲卫,就骑马来赴这一场邀约。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南京城门居然真就因他的到来而开启,竟不是从城头缀下个篮子来拉他上去,只此就可看出宋军底气有多足了。
不过他那些亲兵还是在入城后就被留在了城门口,未被允许一起进入。对此,耶律大石倒也没有太过坚持,毕竟自己都进入宋军驻守的城池内了,周围皆是敌军,多几个护卫根本没有任何保障。
本自以为调整好心态的耶律大石在被人带到今日设宴的地点时,还是有些变色了,因为这里赫然正是自己在南京的府邸。这实在透着深深的嘲讽了,分明就是宋人向自己宣告对南京的拥有权了,饶是他再是沉稳,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尤其是当他看到府中伺候之人多半皆是曾经的奴仆后,这种被人当众羞辱的感觉就越发强烈了。
但眼下的情势,却让耶律大石无法发作,只能忍了气往里走,并在三进院落的厅堂门口,见到了笑吟吟站那儿迎客的孙途。而其两边,那一个个宋将却都带着幸灾乐祸,不怀好意的笑,就好像是在看他的笑话一般。
强忍心中怒意,耶律大石脸上也勉强带出了一丝笑意来:“孙将军,久违了。”说着,还抱拳施了一礼。
孙途见他如此作派,也不觉抱拳回礼:“林牙不必多礼,你我自这幽州一别后,还真就多年未见了。”两人很轻易就忽略掉了前日城上城下的那番对话,毕竟那时互相看不清脸,也算未见了。
虽然两人确有多年未见,但又无法真和阔别多时的老友般作一番寒暄,所以只见了个礼后,他们便一起入了厅堂,然后按主宾各自落座。只是坐下时,耶律大石依旧是一阵别扭,在这厅里,他一直都是坐在上边主位的,今日倒好,却成客人了,这种错位感实在太叫人不舒服了。
等其他将领各自坐下后,酒菜也终于送了上来,都是些辽人吃惯了的肉食,而且全部作法粗犷,不见宋人该有的精致。不过在场众人也都不是真为了吃喝,所以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略吃了几口后,就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两个主角身上。
孙途则在敬了耶律大石一杯后,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无感慨地道:“不过七八年时间,林牙却是苍老了许多。遥想当日在汴京时你我相处的时光,你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
“呵呵,事情都已过去,再提它又有何用?”耶律大石苦涩一笑,想想当初,再看看今朝,实在是叫人感到灰心颓丧啊。
他不想再在这等虚套事情上多作纠缠,当下就道:“孙将军,你我皆是带兵之人,又何必学那等酸儒兜这些个圈子呢?今日你有备而请,我也到了,有什么话但请直说便是。我是真很好奇,你所谓的对我两国皆大有利处的事情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