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话都说开了,崔略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又道:“侯爷可不要太疏忽了,就我等查到的情况来看,如今的鬼樊楼贼人不但势力更大,而且靠山也更强硬了些,所以行事越发的肆无忌惮,连我们开封府都只能对他们退避三舍。”
“竟有此事?”孙途这下终于开始郑重了些,忙又问道:“那你们可查出他们的靠山是谁了吗?”
崔略商一时却又不敢说了,只是支吾道:“那可是朝中重臣,小人等压根就招惹不起,之前新任萧推官就是因为想查此事而最终丢官被贬出京城了。”
竟还有这等事情?孙途的双目一眯,这才知道此事的水要比自己所想的更加浑浊了。其他人则全都只作没有听到,继续喝着酒,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而崔略商,则在低头思忖了一下后,又说道:“另外还有一事,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周师父,就是被他们给害死的……”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孙途刚开始还没太放在心上,端着酒杯喝了一口,这才从对方的神色间看出点问题来:“什么周师父?你把话说明白了。”
“就是周侗周……周师父……”崔略商话刚出口,就发现孙途的脸色已骤然而变,目光里已闪过了浓浓的杀意,直吓得他身子猛一个哆嗦,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孙途此时也只觉着耳畔似有惊雷炸响,整个人都有些发木了,只狠狠地盯住了崔略商,半晌才一字字地问道:“你说什么?师父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当初孙途拜师周侗时还在治安所里,这些下属也曾随他去过几次,自然知道双方关系,一见孙途这般表现,他们立刻就知道此事越侯竟还全不知情,这下,所有人都是一阵惶恐,下意识间都先后站起了身来:“侯……侯爷息怒……”
“我问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师父一代宗师,怎么可能被这些宵小所害?”孙途依然面沉似水,目光如刀,扫过众人,寒声问道,已经完全不见了之前的和善模样。
这里也就崔略商还算镇定了,因为他早料到了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所以在一阵嗫嚅后,才小声道:“就在半年多前,我开封府接到报案,说是城北出了人命,等我等赶去,就发现周师父被人害死在了自己家中……”说着,他小心地看了孙途一眼,又补充道:“周师父身上有多处伤痕,眼睛也被石灰所迷,而经后来仵作检验,还发现他体内还被人下了毒,所以才导致被人所害。另外,我等随后一查之下,又发现在此之前,周师父家门附近便总有一些泼皮贼人骚扰,应该都是无忧洞里的家伙。”
此时的孙途倒已经稍稍镇定了些,只是双眼依旧发赤,右手更是死死地攥着酒杯,在听完这番话后,更是猛一用力,只听得咔的一声,那只酒杯竟被他徒手捏碎,碎片划破手掌,鲜血嘀嗒而落,他都没有半点理会,只是继续看着崔略商:“那然后呢?”
是啊,既然都已经有了线索了,开封府就没有继续查下去,找到那些凶手,并确定凶案的前因后果吗?
“后来,后来我们确实拿了一些人,但他们明显并非此案的真正元凶,这一点萧推官是早早就做出了判断的,而且就他所言,此事还与一个身份贵重之人大有关联。可就在萧推官打算顺藤摸瓜往下查时,他却因为被人告发定罪而罢官被贬出了东京,再之后,开封府上下就被禁言,再无人敢提查此案了。只是把之前抓到的几个嫌犯胡乱定了罪,再将他们发配了事……”
孙途目光沉沉,心中却已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了,此事确实怪异到了极点,只怕这是上面有人在故意施加压力,遮掩住真相了。这就跟当初长兴坊那场大火似的,就因为事关重要人物,就有人希望不了了之。
但同时,他又感到了极度的自责,自己怎么就如此粗心啊,回京多日不但没有想过去拜见师父,甚至连他被害都要直到今日方才从崔略商口中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