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距离翁知府提出的时限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可乡军这里别说杀入粮仓拿下那些个女真奸细了,就连都监楚明生都还没在此露过面呢。
这让翁知府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同时心中也已有了决定,定要趁此机会把楚明生给解决了,至少得把他手上的兵权夺走,让其无法再与自己相抗。整个山东,有一个孙途已足够叫人不安,可不能再出现第二个了。
就在翁知府打算再派人前往催促时,后方长街上,一大队人马正缓缓行来,很快就来到了粮仓前这一片空旷地带。虽觉着回来之人的数量太多,但此时的翁知府却没太往细了想,只是把目光落定在站于队伍侧前方的楚明生,阴声道:“楚明生,你可知罪?”
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他已是声色俱厉地大声呵斥了起来:“你身为我凌州府兵马都监,自有守土卫城之责,却在平日里玩忽职守,导致有贼匪混入城中都少有人知,害得无辜百姓惨死,此其罪一!
“其罪二,在面对如此局面,你这个都监不思出兵平贼,却只是躲藏军中,将全城百姓之生死安危置之不顾,当真让人齿冷!
“其罪三,本官之前已严令你即刻赶来此地平贼,可你呢,竟依旧不遵号令,姗姗来迟,将我凌州安危视作儿戏!有此三条罪状,本官定不能容你继续任这兵马都监一职,来人,给我剥了他的官服,夺了他的佩刀,将他押入大牢,静候本官将一切禀明朝廷后再作处置!”
已经打定主意要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掉楚明生的翁知府一见到人就立刻发难,迅速罗织出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就打算以此来夺其官职,将他关入大牢之中了。而他身边的那些个衙差虽然略感惊讶于知府的这一做法,但因为认定了知府吃定了对方,所以也都毫不犹豫地扑将上去,完全不把楚明生周围的那些比他们强健得多的将士放在眼中。
看着这些差役如狼似虎地扑过来,楚明生就跟吓住了般并未有任何反应,只是若看他的脸色就会发现他并没有半点惊慌,甚至眼神里还带着浓浓的嘲讽冷笑。而就在那几人将要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一声断喝已从其身旁响起:“谁给你们的狗胆敢拿我麾下之人,给我滚!”
几条长腿应声而出,几乎同时踹在了那几个全无防备的差役的胸口,踢得他们惨叫着,如滚地葫芦般跌了回去。这一下,顿时就让在场人等,包括楚明生手下的那些兵卒都大感意外,什么时候他楚都监的胆子竟这么大了,不但斥骂府衙的人,甚至直接动上了手!
翁知府更是气得浑身打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哪是踢的差役,分明是踢在了他这个发号施令的知府的脸上啊!勃然大怒下,他都没有去细想刚才开口之人那话中之意,当即就叫了起来:“反了!楚明生,你这是要造反了吗!竟敢对我府衙下属动手!”
只有离他们最远的时迁等人在兴奋之余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来,目光落在了刚才发话的青年身上——孙都监在此,当然容不得这劳什子的翁知府在跟前放肆胡来了!
眼见对方到了现在还没闹清楚情势,孙途终于是有些忍耐不住了,上前一步,寒声道:“翁知府是吧?本官问你,你欲拿下楚明生究竟是何目的?莫非你是想将整座凌州府都让与金人,是早与金人和曾头市众人有所勾结了吗?”
他的话虽不太响,但那股子慑人的气势却比翁知府要强得多,迅速就压住了对方,让翁知府在一愣之后,终于有些反应过来,这里真正做主的并不是楚明生,而是这个看着英气勃勃,身上还透着丝丝杀气的青年将领。还有,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惊觉,这次随在楚明生背后的那些军卒的状态也与以往大不相同,看着整个精气神要比凌州乡军强太多了。
“你……你是……”整个山东境内,就翁知府所知,能有如此强军,能有如此气势,又是如此年纪的青年将领似乎只有一人!在转过这个念头的瞬间,他心中的怒火已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恐,一时竟连句完整的话儿都说不出来了。
人的名树的影,这些年来孙途在山东的一切作为让他在山东官员,尤其是文官们心中的可怕程度来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在他们眼里,这位就是个丧门神,是阎罗王一般的存在。以前在东京道上所传的铁面阎罗的称号如今都在山东官场里多有传播了。
而现在,这尊杀神阎罗居然来到凌州,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发声质问,这让翁知府心中顿生恐惧,两条腿都有些发软了,就差跪倒在地。平日里表现得越是自大狂妄之人,在面临真正的威胁时,反而会越发的不堪。
这时,时迁已率那几个斥候营的将士迅速上前,单膝点地行礼称道:“末将见过都监,我等办事不力,未能将女真奸细提前拿下,以致凌州百姓多有伤亡,还请都监惩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