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孙途走出家门,在一众亲信的跟从下再往府衙,他脸上温和的笑容才彻底消失,此时的他,重新变成了那个叫人心生畏惧的铁面阎罗!
只一夜工夫,青州府衙就已大变天,不但是知府高翔等一干官吏被拿下,其他人等也都暂时被扣押起来,只等接下来的审断再定夺他们的罪行,同时青州军余部也暂时将此地作为了指挥所,孙途来此自然就是为了见一众下属,商谈一些公事了。
而所谓的公事,自然就是指这一年来青州的变化,军中的伤亡,以及接下来该怎么做了。正因为事关重大,今日与会者皆是孙途手下的重要亲信,不光林冲他们来了,就是昨日才刚被救出大牢的鲁达他们几个也都带伤而来,甚至连伤势沉重,起不得身的黄文炳也硬是让人把自己抬到了这儿。
孙途的目光从这些亲信兄弟的身上一一扫过,随后才起身拱手,郑重朝他们行下礼去:“孙途谢过各位兄弟这一年来对我的不离不弃。要不是你们在此坚持着,只怕我回来了也难以夺回青州城。”
众人见此赶紧起身纷纷还礼,连称不敢。尤其是那齐得胜,此时更是一脸的惭愧与忧虑,期期艾艾地说道:“都监,卑职之前……”他是想到了昨天关键时刻自己的犹豫与暧昧,当真是惶恐了一整夜啊。
但孙途却没有让他把话说下去,当即打断道:“齐兄,昨日的事情已经过去,你和他们一样,也为了我在此守了一年多,我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一点小动摇就对你有别的看法呢?各位也是,大家都是兄弟,既能共患难,今后自也当同富贵!”
见他说得郑重,纵然是一些知道昨天齐得胜的表现而有所不满者,此时也不再多提,纷纷点头称是。黄文炳半卧在那儿看到这一幕后更是由衷的感到高兴,孙都监在经历了这次的风浪后可比以前更为成熟,也更有容人之量了呀。
轻松的话题到此为止,随后,孙途便肃然道:“说说吧,在我离开青州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咱们的损失到底有多少?”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大家脸上的笑容因此迅速消失,有几人更是咬牙切齿。半晌后,才由林冲说道:“自都监你走后,一开始我们青州军倒还不错,但半年后,随着高翔等人的到来,再加上你在辽国遇害的消息传来,军权就渐渐不受我等掌控,而被贺默的人给夺了去……”说到这儿,他很是惭愧地低下了头去。
确实,在此事上林冲的责任极大。作为孙途最信任的人之一,又是军中指挥使的他本来军权在握是怎么都不可能被刚来青州的贺默有机可趁的。但偏偏他的性格实在过于软弱,在一次次的退让中,终于酿成了今日的结果。
“此事上卑职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一直留在青州,也是想着若都监回来,我还要向你请罪!”林冲在迟疑了一下后,终于把话说了出来,并迅速起身,单膝点地,正式请罪。
见此,杨志和齐得胜也跟着起身,与林冲跪在一起:“卑职二人其实也责任不小,若我们肯坚持一下,说不定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孙途看着这三人,心下也是一声叹息。
若论带兵作战的能力,他三人可算众手下中最强,因为他们三个之前就是军伍中人。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层身份,让他们的骨子里就有着对朝廷,对文官的天然畏惧,哪怕他们手握兵权,可在对上高翔这样的文官时,还是会束手束脚,然后便是一败涂地。
这其实是大宋百年来的以文制武的国策所导致的必然结果,孙途还真不好完全怪到他们的头上。当然,事实上他也不可能真严惩这三人,便在沉默后起身,一一将他们搀扶起来:“我知道你们有苦衷。过去的事情就先放到一边,只希望你们能吸取这一次的教训,莫要再让人夺了我们辛苦创建的大军军权了。有句话我也想告诉你们所有人,什么官员大权,什么圣旨,甚至是皇权,那都是虚的。只有在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所以说,兵权才是一切的根本!”
这话当真胆大到了极点,也震撼到了极点,一时间竟让在场人等呆愣当场。林冲、黄文炳等几人更是脸色微变,已然隐隐觉察到今日的孙途与过去相比有了更大的不同,他对大宋朝廷的忠诚似乎已在这次变故里消耗殆尽了!
而其他诸如鲁达这样的人则是高声叫好:“都监说得好,这枪杆子里出政权一言当真是精准无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