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李凡也发现了，城西城东的街坊完全不一样。城东进坊就有差役乃至宿卫值守，登记腰牌，严查严防，只有坐着牛马车，骑着高头大马的贵人可以直接通行。而这会儿他也在长思城转悠了一个白天，天色渐晚，城中许多街坊都开始封门闭户，不许进出了。</p>

但当李凡追踪陆荇的傀儡，傍晚时分抵达西南一隅时，虽然有之前那个本地人的提醒，他还是被眼前的情景震得呆了一下。</p>

哪还有什么街坊，更别说巡逻守门的差役，基本上连坊门坊墙都拆没了。坊间的街道都被各种铺子商行窝棚给连成了一片。哪里还分得清这是哪个坊，纯粹就是个大窝棚。</p>

毕竟两百四十万人口，一百零八坊的大都市，居然有百万以上的人，只能蜗居拥挤在其中十几个坊的位置，坊间就没有单门独户的别墅，都是往上私改了四五楼，再往下偷挖了两三层，过道里都打地铺住得满满当当的，到处都是人。这是什么样的一副光景，有过合租挤地铁经历的，大概都能想象的出来吧。</p>

反正就是和九龙城寨那种城中村之类的地方一样，完完全全的法外之地贫民窟。也难怪陆琦躲在这里这么久，楞是没人能找着他。</p>

李凡也不用人教了，先换了草鞋装扮再进去。而且身上干脆穿了三身人皮道衣，免得冷不丁有人背后捅一刀，割他的肾抢他的包。</p>

毕竟来来往往的都是草鞋，有江湖人，有商贩，有地痞流氓，有乞丐。而且各种奇形怪状的人都有，有时候李凡都分不清，对面这些是真的妖魔鬼怪，或是脸上戴着面具，还是炼功走火入魔，亦或是生来投的怪胎。</p>

然后也毫不意外的，李凡又又又把人跟丢了。</p>

跟踪还真是个技术活，尤其这人山人海的，要是带着‘不知面’别人看不见，简直要被踩脚踩到死。李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转过来转过去的，一会儿功夫就寻不见陆荇的人影了。她还是用的傀儡，在这么个百万人口，上下加起来叠了七八层的城窟里头，要找一个假人实在是大海捞针。</p>

而且司南这个时候也不靠谱了，不，是太过靠谱了。简直已经进化成陀螺了，那是转个不停，踏马的怎么到处都是机缘啊！</p>

李凡实在是无语，只好凭着感觉乱转。他也发现了，有时候机缘这种东西，也不是说你看得就是好事，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看不见的时候眼不见心不烦，全看到了反而又叫人过于在意，总惦记着前方到底又有啥东西在等着自己。</p>

就好像一地图的问号感叹号，总想着不全清光了就吃亏了。但正经也不见得就有多少好奖励，假如又肝又没回报，刷图刷的就很不爽……</p>

哦，机缘！</p>

不爽归不爽有机缘还是要刷，看到勺子转停了，李凡立刻朝着巷子里头冲过去。</p>

巷子另一头是河道，是护城河引入城中的水渠，贯穿外城城郭南北的永安渠，往下的台阶直走到河渠边，好像是住民平常打水洗衣服的地方。</p>

司南指的是巷子里河畔的一堵青砖墙，李凡左转转，右转转，不是指上边不是指下边，也不是指着河渠对岸，而就是指这巷子里这堵墙。</p>

“莫非有什么机关？”</p>

李凡凑近了那砖墙研究，寻找有没有从哪里往哪里数第几块砖，敲一敲就可以打开密道的机关。</p>

嘿，还真让他找到了。不过不是机关，而是一朵花，在墙砖的缝隙里头，有一朵五瓣小花，黄花黄蕊，看着金灿灿的，有点像桃李，但好像又不是……</p>

‘昆仑之丘有木焉，其状如棠，黄华赤实，其味如李而无核，名曰沙棠；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p>

哦，放在水渠边，还食之御水不溺，可不是安排好的么……恩？等等，沙棠？</p>

李凡想起来了，袁天枭的那个狐狸精，是不是也叫沙棠来着？</p>

莫非居然给他左转右转的，居然又岔路岔到黑莲教的机缘上去了？而且你们不是黑莲教嘛，怎么莲花不整整个什么沙棠来了……</p>

李凡拾起那朵小花，司南果然掉头又指向水渠了，顿时就一阵脑壳疼。</p>

这任务是不是越接越多了啊，感觉绕来绕去的做都做不完了。墨竹山南北派，离国争权夺位，虎豹豺狼，李宥李怡，陆琦陆荇，现在还有罗教黑莲教。</p>

妈耶，人间道的勾心斗角未免也太可怕了吧！好怀念在十万大山无忧无虑刷妖怪掉宝的快乐时光啊！</p>

虽然长吁短叹，李凡还是把沙棠花拿在手里，掐了个避水诀寻着司南的指引走下水渠。</p>

因为就在他拿起沙棠花的瞬间，魔方又开始闪烁了。而且沙棠花的方格闪烁着，和代表陆琦，李宥的那些方格，也连成了一线。也就是说迄今为止他接触到的这些情报的碎片，都是存在着某种内在的联系了。</p>

看来这魔方的用处，某种程度上或许和那三只猫差不多。只不过不是用来‘测谎’，而是昭示某种‘真相’和‘联系’。</p>

也就是让魔方闪光的这些人和事，并非是各自独立的偶然事件，而是管中窥豹一般，李凡在信息不全的情况下，从同一件事情看到的不同侧面。</p>

现在魔方上的格子在一个个点亮，也许当全部的魔方颜色都亮起来，所有的问题自然可以迎刃而解，看到整个魔方的全貌了。</p>

事情到了这种时候，李凡也有点好奇最后是个什么发展了。虽然他其实普通魔方都不大会玩来的，更别提还是黑一色的……</p>

总之跟着勺子的指引，李凡一手司南一手魔方两手剑匣两手铁锏，现在又多出一只手来掐避水诀，一手来捏沙棠花，比怪形还怪形得张着八臂走入水中。在深夜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永安渠渠底，顺着河道走了有三五里。</p>

然后水帘一拉，豁然开朗。</p>

李凡的面前，出现了一座村庄。</p>

恩，村庄。</p>

简直疯了，永安渠底下，居然有一座村庄，而且李凡远远的，还能看到漫山遍野的沙棠树把村落给围住了，连着山丘上的村落，开了一片鲜红的沙棠花。对了，黄华赤实，那应该是结果子了……</p>

李凡向村落走进，却放缓了脚步。</p>

不对……还是花……</p>

树梢上，枝干上，花枝上，插满了人头，鲜血似云霞，把漫山的黄花都染成了赤红色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