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皇后向李云锦递了个眼色，也随后跟去。</p>

两人进入房内，汪皇后上前便欲给朱祁钰更衣，谁知他却退后两步。</p>

“朕到这里来是想跟皇后说说话......”说着他目光定在放在桌案的一本书上，“皇后在看书么？”</p>

“嗯，臣妾睡不着，便随便翻翻书看。”</p>

“呃，是什么书？”</p>

“是曾祖母徐皇后写的《内训》，”汪皇后说道：“臣妾初掌后宫，自然是要好好研读一番的。”</p>

“嗯，好，”朱祁钰颔首道：“那这书里面的内容皇后应该已经很熟了吧？”</p>

“回皇上，”汪皇后说道：“臣妾已谨记在心。”</p>

朱祁钰目光微动，“那这《内训》里逮下章怎么说？”</p>

汪皇后抿了抿嘴唇，“君子为宗庙之主，奉神灵之统，宜蕃衍似续，传序无穷，故夫妇之道，世祀为大。古之哲后贤妃，皆推德逮下，荐达贞淑，不独任已，是以茂衍来裔，长流庆泽......”娓娓道来，如数家珍。</p>

“此文何解？”朱祁钰目光盯着她问道。</p>

“天子是宗庙的主宰，”汪皇后朗朗言道：“奉供宗庙，供养神灵，延续传统，应当繁衍后代，使子孙世代相续，无穷无尽。所以夫妇以繁衍后代，祭祀宗庙为大任。古代贤哲的皇后，都推广自己的恩德，使恩惠施及下人，挑选贞淑的姬妾，推荐给皇上，不一人专享皇上的恩宠。所以后裔广衍，子孙众多，福庆长流于百世......”</p>

讲到这儿，朱祁钰忽然长长叹了口气，汪皇后便没有再说下去。</p>

“朕原来在藩邸时，并没有想到会有今日，”朱祁钰说道：“而今身登大宝，才知责任重大。你也刚刚主掌后宫，不知有何</p>

感想？”</p>

“臣妾年轻识浅，做的有何不周之处，还请皇上指正。”汪皇后语气平和的说道。</p>

“你与朕能够入主这里，是上天赐予的机会，”朱祁钰抬首望着房梁，“但能不能让朕的子孙能够在这里延续，就看上天肯不肯赐予这福泽了。”</p>

“是，臣妾定不负皇上所望。”汪皇后咬着嘴唇看了朱祁钰一眼，“皇上，其实......您如果善待太子的话，这就跟如同己出一样，没有什么分别的。”</p>

朱祁钰霍的看向她，面目忽然变得阴沉起来，“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太后......太后教你这么说的么？”</p>

“没有，”汪皇后心底升起一丝惊惧，“皇上，臣妾这样说是为您好！”</p>

“为朕好，”朱祁钰双眉一竖，“你是诅咒朕今生不得有自己的子嗣，是么？”</p>

“臣妾没这么说，”汪皇后退后一步，“臣妾是为了皇上的千秋大计着想。”</p>

“住口！”朱祁钰额头凸起了青筋，“你未能给朕诞下子嗣，便想为他人卖好么？说，这几日你频繁出入颐和轩，究竟有何居心？”</p>

“臣妾......臣妾听说李贵人有了身孕，便过去探望，希望她能好好将养身体，早日为皇上诞下龙嗣。”</p>

“你真这样想？”朱祁钰冷笑，“自朕登基时起，你就反对朕迎她入宫，而这之前，你又从未踏入过颐和轩一步，现在你倒是做起了好人......”</p>

“臣妾......臣妾身为后宫之主，关心一下她人，难道不应该么？”汪皇后抽泣道：“为何皇上认定臣妾居心叵测？”</p>

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朱祁钰心中怒气立时消了不少，叹息一声，“皇后，你知道朕待在这宫里是什么感觉么？”</p>

汪皇后止住了哭泣。</p>

“太后是别人的太后，朕的亲生母亲依然屈居为太妃，连太子也不是朕的，朕就像在这宫里做客一样，什么都不属于朕，”朱祁钰眼中带着一丝伤感，“现在大臣们给朕上书，要朕迎回太上皇，连鞑子也打着送回太上皇的旗号屡屡犯边......太上皇要是一回来，这一切朕都得要还给他的呀！”</p>

“不会的，”汪皇后说道：“皇上率万民抵御外侮，保全了国家社稷，得到朝野的拥护，就算太上皇回来，也丝毫撼动不了皇上的地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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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朱祁钰摇摇头，“就怕到时太上皇一旦归来，什么都由不得你我了。”缓缓转过身去，“你要真的是为朕好，就少去仁寿宫。”</p>

汪皇后默然不语。</p>

外面响起了一阵沙沙的声响，朱祁钰的目光顺着窗户向外看去，夜色中昏黄灯光的摇曳下，是点点落下来的丝线，下雨了。</p>

“太晚了，你歇息吧！”朱祁钰看了她一眼说道：“朕去了。”</p>

“皇上，”汪皇后想要出言挽留，“外面有雨，您......”可他早掀开门帘走了出去。</p>

外面响起了李云锦的声音，“皇上，这下雨呐，您就......是是是，老奴恭送皇上。”</p>

屋内，汪皇后眼中的泪珠如雨滴般滑落腮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