玟玉暗自轻叹一声，这些人倚老卖老，实在是不足与谋，便在一众太医口沫横飞声中，默默的站起身来，离开了太医院。</p>
本该熙熙攘攘的京城街道上现在人影寥落，只偶尔有一队巡视的官兵经过。现在反而寺庙中热闹异常，梵唱大作，众和尚齐声颂经以送瘟神。</p>
郊外空旷之地，家中死了人的贫苦民众，自发的把死去的亲人抬至这里。空地上挖了个大坑，坑中填满了一具具死尸。一尊面目狰狞、用纸糊起来疫鬼最后被扔进了坑里，随着一支支浇了松油的火把丢进坑里，大火哄然而起，将所有的尸体和这尊疫鬼卷进了其中。</p>
京师周围烟焰涨天，令人望之可怖。</p>
玟玉走在死一般寂静的街道上，心事重重。几个人影在她身边匆匆走过，她侧目看去，张口叫了一声，“宁公子......”</p>
“哦，是玟司药，”一名俊秀异常的少年公子转过身来，正是宁祖儿，他停住脚步，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你怎么会在这里？”</p>
“我......我想出来看看，”玟玉伸手捋了一下鬓边的秀发，“太医院里太吵了，吵得我心里有些乱。”</p>
“他们还没想出办法么？”宁祖儿剑眉一挑，“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p>
“没有，”玟玉微微摇头，“他们一个个德高望重......”</p>
“哼，不过一个个尸位素餐而已，”宁祖儿冷笑，“等他们想出办法来，恐怕京城里的人都要死绝了。”</p>
“宁公子......”玟玉迟疑了一下问道：“他......现在有消息么？”</p>
“你是说杨兄么？”宁祖儿叹了口气，“要是在陆地上，倒还容易打探他的行踪，可茫茫大海......”摇了摇头，“我已飞马传书给南镇抚司义父那里，请他派人盯紧南方各海港，看有没有可疑船只靠岸，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传来......”说到这里又安慰了他一句，“杨兄武功高强，一定会没事的，玟司药请安心等消息便是。”</p>
玟玉俏脸一黯，还是强颜一笑，“多谢宁公子了。”</p>
“你又何必这样客气，”宁祖儿说道：“杨兄的事便是我的事，可惜现在京里事务繁多，不然的话我倒想亲自南下去探听杨兄的下落......玟司药，如何将这场瘟疫控制住，才是当前头等大事。”</p>
“我知道。”</p>
“用不用我让两个人保护你？”宁祖儿见她孤身一人行走，有些担心。</p>
“不用，宁公子你去忙吧，不用管我。”玟玉淡然一笑。</p>
......</p>
路口有间茶寮，外面还支着间棚子，摆着几张方桌和十几条木凳。当然现在这里空无一人。玟玉感觉有些累了，便在一条木凳上坐了下来。</p>
“所有地方都被严密的控制住了，人也都被禁在了家中不得外出，”玟玉秀眉拧在了一起，喃喃自语道：“怎么疫病还会传染的那么快？冬日里又没有蚊蝇之类的到处飞来飞去，真是太奇怪了。”</p>
“没有蚊蝇传播，还是有其它东西的，可惜偏偏没有一个人在意。”</p>
突兀冒出来的声音让玟玉一惊，忙抬头看去，一名白须白发的老者躺在她对面的一条长木凳上。那名老者看起来年岁不小，可脸上红扑扑的没有一丝皱纹，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满是油腻，好像很长时间没有浆洗了。</p>
方才整间茶寮还空无一人，这个老者仿佛就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p>
玟玉却脸现喜色，张口叫了一声，“师父——”</p>
老者一跃而起，身手敏捷之极。一双白眉微微动了动，脸上似笑非笑，“小玉儿居然也当官了，真是可喜可贺。”他便是杨牧云在居庸关遇见过的王药仙。</p>
玟玉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师父，你又取笑徒儿了。”</p>
“非是取笑，”王药仙一捋胡须，“你想啊，天下间的千万男子穷其一生，也无法谋得一官半职，小玉儿你才刚及笄，便已官居六品，岂不愧煞世间男儿？”</p>
“师父，”玟玉的眸子霎了霎，转开话题</p>
，“您老怎么来京了？”</p>
“我说是来专门看你的，你信么？”王药仙满嘴打趣道。</p>
“当然不信了，”玟玉说道：“徒儿来京不过才几个月，又居于宫中，师父你又怎么会这么快知道？”</p>
“问的好，”王药仙两眼凝视着她叹道：“快一年没见了，小玉儿长得是越来越漂亮了。”</p>
“师父......”玟玉脸红红的，像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p>
“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子埅这小子居然也舍得放你走。”王药仙笑道。</p>
“我跟三殿下之间其实没什么，”玟玉抿了抿嘴唇说道：“我一直是很尊重三殿下的。”</p>
“我明白了，”王药仙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你是喜欢上了别人，是么？”</p>
玟玉眼帘低垂，贝齿轻咬樱唇，默然不语。</p>
“老夫在居庸关时救过一个人，”王药仙沉吟道：“他姓杨，叫杨牧云......”</p>
“师父见过他了？”玟玉喜道：“还救过他？他是受了什么伤吗？”</p>
“他身上的蛊毒又发作了，”王药仙说道：“还好我用火龙子帮他控制住了蛊毒，”摇摇头，“若不能根除，难保不再复发。”目光看着她道：“那小子呢？他现在哪里？”</p>
“他......现已不在京里了，”玟玉稍一犹豫说道。</p>
“是么？”王药仙目光一转，捻着胡须，“那小子在京城住处，你知道么？”</p>
“师父，你问这个干什么？”玟玉转开话题，“现在京城里闹了这么严重的疫病，死了很多人。徒儿都一筹莫展了，你快帮帮徒儿吧？”</p>
王药仙哈哈一笑，“玉儿莫慌，对这场疫病你怎么看？”</p>
“瘟疫一般发生在春夏之交，像这隆冬时节极为罕见，”玟玉沉吟道：“从死去之人的尸身上看，应该是染毒而亡，可现在天寒地冻，百虫俱寂，家家户户都被隔离开来，又怎么还会传染如此之快呢？”</p>
“说的好，”王药仙点点头笑道：“传播疫毒，不一定非得靠蚊蝇之类的飞虫。”</p>
“难道还有别的东西？”</p>
王药仙神秘的一笑，从袖口中拿出一件物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