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倒有个延庆知州，但不过是个摆设，”宋平摇摇头，“这里的延庆卫指挥使马大人手里有兵有将，赋税户籍都一把抓了，把个知州大人架的跟个寺庙里的泥雕木塑似的，凡事想管也管不了。这不，知州大人前一阵子还向朝廷上了个奏折。”</p>
“他想参倒这位指挥使马大人么？”杨牧云问。</p>
“不，”宋平叹道：“居庸关乃京西第一关，有京西锁钥之称，只要驻扎在这里的延庆卫不撤，换谁也不买他这个知州的帐。于是这位知州大人脑洞大开，延庆卫不能动，他就想把他这个知州衙门移到别处去。据说他想搬到百里之外淆水河北岸的妫川堡。”</p>
“什么？”杨牧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那地方不是在居庸关外么？这个知州大人倒底是怎么想的，这里不是中原腹地，鞑子的骑兵随时都可能突破宣大防线到这里劫掠一番，没有卫所官兵的保护，他这个知州如何治理州境？”</p>
“我看也是，他号召居庸关百姓随他一起搬至新的州城治所，可无人响应，”宋平唇角翘了翘，“对老百姓来说，居庸关城是由指挥使衙门管还是知州衙门管跟他们关系不大，赋税交给谁都一样，而且官兵保护这里更安全些。”</p>
“老百姓们倒是挺实在的......”杨牧云笑笑，耳尖一动，目光向下面的人群中扫去，纷扰的人群中，一个弓腰曲背、白发如银的老妪缓缓自人群中穿行而过，她一身青布棉衣，额头戴一条暗青刺绣抹额，右手撑着一根乌木拐杖，左手拿着的一串黄灿灿的珠子，一边走一边咳嗽。这是一个在北方乡镇间打扮再平常不过的老妪，可杨牧云的目光却死死盯在了她身上。</p>
“你一直看那个老人家做什么？”林媚儿奇怪的问道。</p>
“我总觉的她有些古怪。”杨牧云喃喃说道。</p>
“一个上了</p>
年纪的老婆婆而已，”林媚儿睨了他一眼，“有什么地方古怪了，你总是疑神疑鬼。”</p>
“不对，”杨牧云的眉峰耸动了一下，“她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我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她。”杨牧云说着转身对宋平说道：“宋兄，我有事要下去一趟，失陪了。”说着匆匆出了雅间。</p>
“喂......”林媚儿跺跺脚，身形一动，也跟了出去。</p>
“他们去追一个老婆子作什么？”蝶雨有些难以理解。</p>
“谁知道呢？”宋平苦笑一声，“别忘了他还有一个锦衣卫的身份，随时可以对一个可疑人物进行追踪缉捕。”</p>
......</p>
杨牧云快步出了颐福苑酒楼，由于官兵把行人都赶至路两边，禁止行人随意走动，因此道路被人群堵塞，很不好走。杨牧云眼看那老妪便要拐入路对面的一个胡同，心中大急，拼命向人群中挤过去。</p>
“回去，”一个身披甲胄的士卒横着长矛拦在杨牧云面前喝了一声，“没听见么？站在那里别动，等候我们大人查验。”</p>
“可那个人......”杨牧云指了指快要没入胡同中的老妪。</p>
士卒嘴角撇了撇，“我们大人要抓的钦犯是个男人，你，退回去。”声调又加重了些。</p>
“让开！”杨牧云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在那士卒胸口一推。</p>
那士卒只觉胸口被一股大力一顶，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定不住势子，一屁股坐倒在地。</p>
“你竟敢殴打官兵？”那士卒瞪大了眼，指着杨牧云大声喊道：“钦犯在这儿，快来人呐！”</p>
“呼喇——”一下人群乱了，杨牧云趁机从那士卒身边一跃而过。</p>
“抓钦犯，钦犯跑了......”那士卒正喊着，突然头部被什么重重一敲，眼一黑，晕了过去。</p>
“让你喊。”林媚儿在他身上踢了一脚，紧追杨牧云去了。</p>
......</p>
杨牧云快速转入了那个胡同，可展目一看，哪里还有那老妪的影子？</p>
“奇怪，”杨牧云的目光不住在四下里扫视，“她怎么会突然走得那么快呢？”继续向前走去，胡同里的住户大门紧闭，他正犹豫着要不要逐一敲开门扉仔细看看，正走着，突然，“嗤——”一丝轻微的破空之声袭来。他反应极快，“刷——”的侧身抽出背后的双刃刀。</p>
“当——”的一声，他感觉手臂一震，不由自主的向旁侧退了一步。</p>
“嗤嗤嗤——”一连串的破空之声再次袭来，他的手腕不住抖动，刀光上下左右翻飞，“当当当——”犹如炒豆一般的声音响过，一粒粒黄灿灿的东西落了一地。</p>
“是那个老妪手中拿的念珠。”杨牧云的眼睛眯了起来，鬓角的发丝微微拂动，他霍然转身，双刃刀闪电般向身后划出一道弧线。</p>
“嘡——”的一声巨响，杨牧云的身形飘出数丈。</p>
“你总算现身了。”杨牧云的目光盯着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老妪。</p>
她方才无声无息的来到他身后正准备出手时终被杨牧云发觉，硬接了那老妪一杖后迅速动身闪开。</p>
“是你？”老妪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目光变得凌厉起来。</p>
“我果然是以前见过她的。”杨牧云从她的反应证实了自己的判断。</p>
“你怎么认出我的？”老妪沉声问道。</p>
“你的一切装扮都很完美，”杨牧云淡淡的说道：“完美得我甚至看不出来你是假扮的，如果你就这样在我面前走过，我是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对......”话音一转，“但有一点，你做的有些多余了。”</p>
“哦？”老妪的眉毛扬了扬。</p>
“你的声音，”杨牧云说道：“听起来并不太像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你本不该咳嗽那几声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