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牧云说着看了一下小凌子，继续说道：“而且，朝廷官员以及内廷公公们的俸禄发放早就不用宝钞了，不信您问一下凌公公。”</p>
不等朱祁镇发问，小凌子便道：“是呀，皇上，奴婢上个月才从京仓那里领的俸米，皇上难道都忘了么？”</p>
“那......万源钱庄又如何做到让自己的银票在市面上流通的呢？”朱祁镇问道。</p>
“很简单，”杨牧云听周梦楠跟自己说过这其中的门道，便解释说：“万源钱庄每储进一两银子，就签发一两银子的银票，而且不记名，任何人无论何时拿着他们签发的银票去钱庄，都能够足额兑换，童叟无欺，这信誉一打出去，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都愿意将手头上的金银和铜钱存放在万源钱庄。”</p>
“这商业上的门道你摸得挺门儿清的嘛！”朱祁镇睨了他一眼说道：“让你在朕那里做个带刀禁卫官实在是太委屈你了，朕应该把你放在户部，替朕管账才是。”</p>
“皇......不，朱公子过奖了。”杨牧云心中有些得意，脸上不自然的就表露了出来。</p>
“你也不用过谦，”朱祁镇悠然说道：“市面上的事你不但如数家珍，购买东西还精于砍价，朕......本公子实在佩服得很呐！”</p>
“朱公子，”小凌子在一旁凑趣道：“杨禁卫这么能干，您打算赏赐他一些什么好？”</p>
“嗯，这我得想想，”朱祁镇揉了揉下巴，目光一转，笑道：“那就......赏他二十大板吧！”</p>
杨牧云的微笑登时僵住了，连小凌子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看样子皇上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p>
“朱公子......”杨牧云刚张开口，就看见朱祁镇慢慢沉下来的脸色，赶紧闭口不语了。</p>
“你一切都办得很好，可我为什么还要惩处你呢？”朱祁镇的目光在小凌子怀里的那个卷轴一扫，缓缓道：“因为那是我父皇遗留下来的墨宝，难道在你眼里就值纹银八十两么？”</p>
杨牧云呆住了，他终于明白了年青的皇帝最在意的究竟是什么？</p>
“换成任何一个名家的字画，你这样做都无可厚非，”朱祁镇沉声道：“可这幅字是我父皇的，我不容许任何人亵渎，那个老板出价五百两白银，你应该用一千两买下才是。”</p>
“是，朱公子说的是！”杨牧云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想举袖擦一擦，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动。</p>
“这二十大板回去再领吧！”朱祁镇拂袖而去。</p>
待他走远了些，小凌子方对站在那里呆若木鸡的杨牧云笑道：“杨禁卫，你这一番讨好可全然讨错了地方，也幸亏今天皇上心情不错，不然的话，你这长胡子的机会可就没了。”说着摇摇摆摆的跟了上去。</p>
这分明是讥刺他会被皇上罚作太监，杨牧云又如何听不出来，“这小阉货......”杨牧云狠狠的啐了一口，疾步追了上去。</p>
......</p>
“杨禁卫，”三人在路过一个珠宝铺子时，小凌子拿起一对翡翠镯子在杨牧云面前晃了晃，“你看这对镯子怎么样，好不好看？”</p>
“这女人用的东西，你拿来作什么？”杨牧云有些不解的向他看了一眼。</p>
小凌子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没有作答。</p>
杨牧云现在顾不上理睬他，因为朱祁镇在买了他父皇的那幅字迹后，似乎对集市上的其他物品失去了兴趣，只顾一路向前信步而行。突然，他停住了脚步，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杨牧云也随即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p>
“杨禁卫，杨大人......”小凌子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p>
“什么事？”杨牧云说着话，眼睛却不离朱祁镇左右。</p>
“咱家能不能向你借点儿钱，”小凌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咱家看上了几件手链头饰，还有几盒胭脂水粉，可身上的钱却不够。”</p>
杨牧云从身上拿出一张五十</p>
两的银票，不耐烦的塞给了他，“这些够不够？”</p>
“这......够，够，足够了，”小凌子两眼放光，忙不迭的向他作揖，“谢了，杨大人，过些日子咱家一定还你。”</p>
“知道了。”杨牧云向他摆摆手，小凌子便欢天喜地的去了。</p>
朱祁镇突然转过身，目光注视在杨牧云身上。</p>
杨牧云一个激灵，只见他迈步向自己走来，忙拱手说道：“朱公子有什么吩咐？”</p>
“唔，”朱祁镇说道：“我想让你替我打听一下，万源钱庄在哪里？”见杨牧云脸上现出一副古怪的神色，便道：“怎么，有什么不妥么？”</p>
“哦，不是，”杨牧云抬头看了看天，说道：“那个地方有点儿远，我怕朱公子来不及赶回宫里。”</p>
“晚些回宫又有什么打紧，”朱祁镇不以为意的说道：“朕乃大明朝的天子，想何时回宫就何时回宫，谁又能管得了朕？”</p>
“是是，您说的是。”杨牧云嘴上虽应和着，心里暗道：“要真这样的话，你又何必偷偷摸摸的出来？”</p>
“你知道那个地方？”朱祁镇问道。</p>
“朱公子，”杨牧云说道：“那地方有点儿偏僻，而且周围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不过一钱铺子，您又何必一定要执着于去那里呢？”</p>
“这个钱铺子可不简单呀，”朱祁镇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本公子这一路行来，发现所有的百姓商户买卖所用，除了银锭和铜钱之外，都是万源钱庄的银票，所以就想看看，这个钱铺子的老板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如何能让大明朝的子民心甘情愿的把钱都送到他那里去。”</p>
杨牧云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要是让皇上知道万源钱庄的老板是自己的妻子，不知他会起什么样的心思。就在方才，自己的一番好意低价购得宣宗皇帝的一幅真迹却在他面前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唉！君心难测呀！</p>
“不过一商贾而已，朱公子把他看得太重了，”杨牧云笑笑说道：“其实朝廷的宝钞还是有人用的......”</p>
“小弟，”只听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的声音说道：“你回家再拿十万贯来，再有一摞就可以把房子搭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