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城北教忠坊剪子巷万源钱庄的老板姓贾，叫贾万金，名字起的气派，人也挺傲气，在店里永远都是趾高气扬。可是今天，他的样子比谁都恭顺，高高的身子躬得跟只虾米一样，紧紧跟在一位身穿湖绿色襦裙的美丽少女身后。</p>
那位少女秀眉微蹙，仔细翻着贾老板交上来的账本。</p>
“素月姑娘，”贾万金笑眯眯的说道：“这几个月的账本都在这里了，您看还有什么需要么？”</p>
“嗯，”素月淡淡的说道：“你要是忙的话就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我会让人去叫你。”</p>
“不忙，难得姑娘今日到来，”贾万金陪着笑说道：“小人就随侍您的左右，随时听候您的吩咐。”接着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小人刚泡得一壶好茶，这就给姑娘您端上来。”说着躬身退了下去。</p>
不一会儿他亲自端着一个托盘又回转了来，托盘上是一套雕琢精美的青花茶壶茶盅。</p>
见整日介不可一世的贾老板手脚麻利的跟茶楼伙计似的，把钱庄里的账房先生和一众伙计惊得目瞪口呆。</p>
“卢先生，”一名伙计忍不住问一位身穿青色长袍的老者，“咱们老板这是怎么了？怎么对一个黄毛丫头这么恭恭敬敬的？”</p>
“噤声，”卢先生乜了他一眼，“什么黄毛丫头，你没看她的打扮，分明就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如夫人。”</p>
“看她不过才十五六岁年纪，人长得倒挺俊俏的，”伙计压低了声音，“她的来头真有那么大么？”</p>
“去去去——”卢先生瞪了他一眼，“你打听那么多干什么，东家给你发工钱，就是让你在他背后嚼舌根么？”</p>
......</p>
“素月姑娘，”贾万金将茶壶茶盅端到桌上，亲自倒了一杯茶，“这是上好的碧螺春，您从江南来，一定合您的口味。”翡绿的茶水如软玉般倒入茶盅，茶香扑鼻而来，可素月不为所动，一页一页翻着账簿，仿佛没有听到贾万金的话。</p>
得了老大一个没趣，可贾万金脸上笑容依旧不减。</p>
这时一位伙计悄悄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贾万金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旋即恢复平常。</p>
“素月姑娘如果没别的事情，小人就先告退了，”贾万金陪着笑脸说道：“小人先去前面张罗一下。”他说罢刚转过身子正要出去......</p>
“贾老板——”素月侧过脸叫住了他。</p>
“素月姑娘有什么吩咐？”贾万金连忙止住身子毕恭毕敬的说道。</p>
“贾老板您先不忙走，”素月嫣然一笑，“我有几件事想问你一下。”</p>
“不敢，姑娘请说。”看着素月灿烂的笑容，贾万金的心突地跳了一下，“这丫头可真漂亮，比我新纳的小妾强多了，小姐嫁的那位姑爷可真有福气，不但娶了小姐家的亿万资产，连她身边这么娇俏的丫鬟也给收了。”</p>
素月可不知他心中转了这么多的龌龊想法，笑着说道：“这些账本我大略看了一下，贾老板可真是能干的很呐，短短几个月就将钱庄的业务扩展了一倍......”</p>
“这都是小姐和姑娘管理有方，小人不过运气好罢了。”贾万金听她称赞自己，心里一阵痒痒的。</p>
“是你的功劳，谁也不会跟你抢，”素月一双妙目在贾万金身上一转，又落在了账簿上，“上面跟钱庄业务来往最多的是一个叫元琪儿的人，她是做什么的？”</p>
“姑娘说元公子，”贾万金眼睛一亮，忙道：“那可是咱们钱庄的一位大主顾呀！据他说他家里开着好几座金银铜矿，又兼做皮货药材生意，可是北地首屈一指的大财神呀！”</p>
“哦？”听他一说，素月来了兴致，“元公子府上哪里？如此一位大主顾，怎能不登门拜访一下？”</p>
“元公子他......并不住在京师，”贾万金思索了一下说道：“听说他居无定所，只是往来于外地与京师做生意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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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无定所？”素月秀眉一蹙问道：“那他的身份来历你可曾打听清楚？一有不慎，小心连累了小姐。”</p>
“姑娘放心，那元公子与京师权</p>
贵多有结交，况且我们钱庄只做揽储放贷的业务，并不涉及其他，”贾万金宽慰她道：“就算官府查起来，我们也不会卷入任何是非之中。”</p>
贾万金正说着，刚才那伙计又走了进来。</p>
“我知道了，你让他等着便是，”他不耐烦的对那伙计说道：“我待会儿得空出去见他便了。”</p>
那伙计受了一通训斥，忙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p>
“是什么人要见你？”素月盯着他问道。</p>
“是一位前来兑换银两的客人，”贾万金说道：“他拿着钱庄出具的庄票要兑换一万两银子，并说有些事要询问小人。”</p>
“是那位元琪儿么？”素月问道。</p>
“不是，如真是他的话，小人早禀报给姑娘了，”贾万金忙解释道：“账房和伙计都未见过他，小人也想知道他是谁？”</p>
“能拿着一万两庄票兑换银子的可不是寻常客人，你们怎会不知道？”素月奇道。</p>
“姑娘有所不知，客人们私下交易馈赠，有生面孔来小人这里兑换银两并不稀罕，”见她不解，又详细分说道：“万源钱庄所发行的庄票，可足额兑换银两，比宝钞的信用还好，在市面上流通甚多，整个京师上到达官勋贵，下到市井小民，没有不用我们钱庄庄票的，票上并不记名，在谁手里谁就可以来这里兑换银两。”</p>
“这不会产生风险么？”素月听了脸有忧色，“万一所有人都来这里挤兑的话，咱们这钱庄如何还撑持得下去？”</p>
“姑娘万安，”贾万金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小人这里存多少银钱，就发行多少庄票，而且上面有印有特殊记号，外面想伪造都伪造不来。”</p>
“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外间的那位客人该等急了吧？”素月睨了他一眼说道：“我倒想去见见他，听他讲讲钱庄所发行的庄票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样通神？”</p>
......</p>
素月随贾万金和那客人一见面，三人不禁都大吃了一惊。那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杨牧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