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起竿 中(2 / 2)

“我大宋浩荡国威,又岂可屈于蛮夷yin威之下,尔等食君之禄。却只会做此等损贻国体之事,当真我朝廷败类,鄙人不耻与尔等为伍!”,“你…你胡说!纯属诽谤!我也是为我大宋长治久安考虑。岂像你等粗俗如此浅薄!”</p>

那人不理。“陛下,臣力主与党项贼寇死战到底!”</p>

身后又有人,“臣亦附奏!”</p>

昨天还死气沉沉的朝堂忽然间就是生气十足了,堂上众人各抒己见,针锋相对,一时间难分主意,最后都是纷纷向皇帝请旨。</p>

御座上龙袍威仪的徽宗一直保持着帝王镇定,喜怒不形于sè。也只有身边的内省都知张裕瞧见了皇帝微微摇头的动作,甚至还有一声淡淡的叹息。</p>

说了句话。是一句自言自语的话,很轻,但恰好是能被他听到耳朵里。</p>

这……</p>

他咽了口口水,不敢张扬。</p>

……</p>

……</p>

朝中的事情民间自是难以得知,所以还像是以往那么平静的渡过,无风无浪的,就连那天街说书的也没有了新的段子来取悦民坊。</p>

“叮呤当啷~~”的一阵铃儿响过一品斋店门,柜台前对账的苏进一抬头,就见着一幅巾宽衫的太学生走进店里。</p>

“苏郎君。”他一拱手,明媚的午阳就把他的脸庞打的清清楚楚,苏进一笑,做了个请,让庄舟上了茶点在后堂。</p>

“决定了?”苏进端起茶敬他,而这太学生似乎毅然中带有些局促,他攥着杯盏的手有些颤抖,好在最后还是将茶一饮而尽了。</p>

嘭的将盏子置于案几上。</p>

“什么时候准备?”</p>

“这个啊……”苏进抬头望了下天sè,已经临近午后申时了,屋瓦当沟里屯着的晚霞此时挂下来形成帷幕,红红的,将孤寂的冬ri勾勒的无比清晰。</p>

这时外头有推门声和脚步声。</p>

“完工完工,哈哈,那小子人都傻了~~”,“小少爷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跟着的是庄老头的声音。</p>

苏进扭头看向那脸有诧sè的太学生,嘴角笑起。</p>

“就今天。”</p>

……</p>

……</p>

今天,是十月初八,不是什么大ri子,但对于咸宁坊五王宫桥前陈家来说,却是一个鸡犬不宁的大ri子,眼下已是戌时天了,黑夜把没有灯烛的地方尽数涂黑,伸手隐见五指,但陈府大院里的女婢奴从们却没一个敢去歇息,一个个提心吊胆的守在大堂外,听着那一句句谩骂从窗格子里出来,就像是在剜自己肉般刺痛。</p>

有些稍胆大的奴婢碎碎念,“我就奇怪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原来都是管人家借的。”</p>

旁边把头奴的低低的,“就是,现在人家要债了,可三万两银子,怎么可能还的出?”</p>

……</p>

“你真是给我长能耐了!”里头尖锐的女子声音刺的人耳膜生疼,“我倒说最近怎么这么殷勤,又是给我买簪子,又是给我买脂粉,原来都是管人家借的!”</p>

“夫人……”这是陈迪的声音,软绵绵的无力。</p>

主堂高坐的陈祐甫捏着手里的几张白条,脸sè煞白,没想到这儿子还真能整事,他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三万两千五百两,饶是他不是清流官员也拿不出这么大笔钱,虽然人家把这零头去了,但三万两银子对于他来说依旧是个天文数字。</p>

“逆子啊~~~”</p>

他叹息出来,一时间意兴阑珊,也没了责备的意思。</p>

“爹!你不能不管儿子啊!”陈迪跪他面前大哭,旁边的妻子曾氏扭过头半眼都不想瞧,自己堂堂相府千金,怎么会摊上这么个软蛋。不过骂归骂,这人终归是自己丈夫,若是以后被人告上衙门。丢脸的还不是她们曾家。</p>

要不去求求爹?</p>

她开始盘算这事儿,而陈祐甫已是一挥大袖的出门了,只留得独子在主堂里嚎啕大哭,就这么,过去了一夜。</p>

……</p>

……</p>

原本曾布进位首相对于陈家人而言是大喜大贺的,可如今出了这么件糟心的事,是如何都不能让陈祐甫带笑容了。而且过两天就是天宁了,这是徽宗第一次为自己的生辰立节,底下哪个不敢送礼祝寿。可眼下倒好,自己家里出了这么档子事,哪还有心思去捧皇帝的臭脚。</p>

难道真的只能去求曾布了?</p>

他一想到曾布对他家的冷漠态度,心中摇摆不定。只能一个人独自在长庆楼里喝酒。半晌不见来人,正疑虑间,耳边忽然响起来。</p>

“故平兄何事闷闷不乐?”</p>

他一转头,就见张商英从珠帘后出来,手里提着壶椿令,坐下来就给他把空盏子满上,“来~~”</p>

这张商英自然是他叫来的,如今心烦意乱下。也只有叫老友过来拿主意,他回敬起。一杯香醇下肚,随后就是倒豆子一样把事情的原委与对方说了,张商英也是认真的听,时不时皱眉。</p>

“如今之计,也唯有曾相公能救令郎。”</p>

“天觉兄怕是不知,这曾相素不与我陈家来往,若是贸然求救,怕只会遭致厌嫌。”</p>

张商英笑着摆摆手,“这你就过忧了,令郎再不是也是曾府女婿,就是看这身份也不会置之不理,难道曾相公不要名声了?”</p>

陈祐甫知他意思,若是陈迪欠下巨额外债的事传出去,那曾布这宰相的名声也肯定受损,尤其是如今曾布刚坐稳相位,是绝不会允许这种谣言起来的。</p>

“那……”</p>

就在陈祐甫要定下决心时,张商英却又笑眯眯的打断了他,“若是伸手要钱,怕曾相公是万万舍不得的,所以……”他招来陈祐甫的耳朵一阵密语,听得陈祐甫那是一个心花怒放。</p>

“天觉兄真乃我之良友,此事若成,它ri必当厚答。”</p>

他丢下这句后就匆匆下楼了,留下满脸堆笑的张商英坐阁子里喝酒,一杯又一杯,他从窗子往下看,底下陈祐甫的马车已迤迤启动。</p>

他呵的一笑,没有赘余的表情留在外头。</p>

……</p>

……</p>

曾府,漆红金钉的相府大门前,有陌生车马停下,门前的护卫刚想上前盘问,但因某女的下车而立马镇住。</p>

“三娘子安好!”</p>

他们并成排的点头哈腰,而这曾氏女半眼不瞧的领着身后的公公进门,倒是陈祐甫回了个点头。</p>

寥寥几步时间,府里的管事人便已将他们引入大堂安坐,并让下人将案角两侧的檀炉点上,袅袅檀烟升起,使人心气平静下来。</p>

等那管事通报回来后,曾布总算是从内堂出来了。</p>

“爹,女儿来看你了。”曾氏首先站了起来,面容雀跃,不过曾布却没像往常那般带上笑容,他只淡淡的扫了眼陈祐甫。</p>

“有什么事就说,在我这儿不用拐弯抹角。”</p>

他这话出来,倒是让曾氏和陈祐甫一时尴尬下来,不过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顶着头皮就困境一说。</p>

“什么?”</p>

就连曾布也是为之动容,还真小看了他那便宜女婿,不过他的这份诧异只留在面上一小会儿,很快就被冷漠代替,“是要老夫给你们收拾烂摊子?”</p>

看着父亲的脸sè愈冷,曾氏赶忙上前解释,“女儿既已是陈家人,自然不会再往家里要一分铜钱……”她这话出来才让曾布的颜sè缓和了些。</p>

“那你是什么意思,说。”</p>

曾氏与坐着的陈祐甫交换了下眼神后笃定,“女儿听说户部侍郎一职一直待阙,无人补上,而公公在朝多年,与朝廷事情通达熟悉,完全可以胜任此职,若是爹爹可以内中助力,不仅公公能自解家难,爹爹也可大获助益……”</p>

这女儿的心机倒是有几分自己的模样,曾布冷眼看着,不动声sè。</p>

“而且女儿又闻那蔡京上月染疾后就一直抱病在家,户部事宜也都是交由底下cāo持,这就给了我们机会,我想爹爹也不会觉得那蔡京会比自己人来的放心……”</p>

她头头是道的在说,越到后头就越是流利,不过曾布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等到终了,也只一句“容后再说”就把他们打发了。</p>

曾府门口,管家已好生将他们送出,可陈祐甫面sè却愈加沉重,本以为能说服曾布,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正懊恼间,旁边却咯笑起来。</p>

他不解的望过去,曾氏给他解释。</p>

“我这爹爹什么都好,就是疑心太重,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所以公公就安心在家等着好了,过不了几ri便会有手令过来。”</p>

“此话当真?”陈祐甫脸上写满了不信。</p>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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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十,天宁节。</p>

宋朝皇帝一向把自己的生ri甚至于祖母太后的生ri定为一个圣节,令全体臣民为之庆祝,宫廷为之祝寿。如真宗以十二月二ri为承天节,仁宗以四月十四ri为乾元节,徽宗自然也不会例外,只是徽宗生辰不巧,正落在了五月五ri,古来中原便把五月五视为恶月恶ri,万事不利,甚至五月五ri生的孩子也成为不祥之兆,所以徽宗即位后就把生辰改为十月十ri,并定十月十ri为天宁节。</p>

晨鸡刚鸣,徽宗已在垂拱殿里接受群臣赞拜,亲王进酒,完后到紫辰殿后阁受群臣上寿,举祝圣斋筵,宴席上宫廷礼乐齐奏,歌姬聘婷舞蹈,百官以下谢坐讫,宰执、亲王、宗室以上的及列国使坐殿上,诸卿少、百官、诸国中节坐两廊,次序井然,仪式威严,等一白昼的宴飨结束后,臣僚簪花归第,少年豪俊骑出宣德门外,御街之上、观者如堵,好不热闹。</p>

烟花,从宣德门处一直开到南门朱雀,照亮了大半个汴京城,踊路街上也尽是拿着灯笼儿嬉闹的孩提,成了这幅盛世布景中最妙的点缀。</p>

在书铺前仰头望的苏某人眼中闪烁,等到叹息时,已将手里的信笺塞进灯笼罩里烧,烧得只幸存最后一指甲盖的大小才罢休,那里,有一个苏字的落款留着。(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