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西面射了过来，覆盖了整个天空，气流从头盔和装甲的缝隙里飙过飕飕作响。整个天际如玻璃般清澈，虽然京城时间已经快要八点，但太阳还在浮着朵朵白云的天空悬着。每一朵云都像是棉花糖，闪闪发光，银装素裹，有种冬日的晴朗感。

这是一个极为平和的好天气。

适合做一切事情。

包括杀戮。

“距离目标空域还有五公里。”女娲温柔又冰冷的声音从耳机里跳了出来。

顾非凡将频道调到队伍模式，他凝视着快速变幻又似乎一成不变的前方说道：“所有人注意。跟随引导线，维持高度6000米，速度0.8马赫，组成三三疏散进攻队形，以小组为单位，准备战斗。”

“明白！”

“关博君、方谨，你们两个跟着我。关博君你远程支援，方谨，莪们两个互为犄角，寻找敌人的角斗高手。”

“是！长官！”

“yes！sir！”

顾非凡没有理会关博君带着一些调侃的回复，他全神贯注的凝视着三维地图，通过三维地图来判断敌人的位置。当飞行了不到两公里时，耳机里跳出了电流杂音，那是敌人的干扰攻击。

“妈呀！快看，在上面！东南方向！好多人......”

关博君的嚎叫在耳机中有些失真，但并不刺耳，像是加了autotune的电音。

顾非凡调小了音量，抬头向着东南方向看去，在云层间有数不清的黑点在快速飞行，就像是夏天遍布整座操场上空的沙蚊子，黑黑的像是一团乌云，成群结队的在半空盘旋。此时两团漫无边际的黑点早已在空中撞击在一起，爆炸的火光和导弹的尾迹交织成一片，其间时不时还有彩色的DNA腾空而起，让天空看上去就如同一副画家信手涂鸦的印象画。

“以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为主！战机和无人机是优先目标！”顾非凡沉声说。他一马当先向着两方交战的空域狂飙突进，引擎发出了尖啸，速度在加快，须臾之后他就突破了音速。天空中炸响了音爆，他穿过了圆锥形的音爆云直冲向远处如连绵云朵的黑色战团。

战争的图景逐渐清晰，无人机像是到处乱窜的热带鱼，用子弹编织出绚烂的色彩。导弹如同在天空巡游的剑鱼，拉着尾迹横冲直撞。身着装甲的太极龙本机械人与穿着黑色战斗服的星门超级人类混在其中，像是潜泳的人群。

顾非凡瞥了眼时间，距离京城时间8点还有不到三分钟，太极龙和星门的决战必将在0点之前结束，守住了悉杜礁，那么太极龙赢，守不住悉杜礁，那么星门赢。

没有海面舰艇作为支点，纯粹的空战几乎没有太多的战术可言。双方的战场信息几乎透明，彼此没有什么秘密。这在游戏中，基本相当于没有战争迷雾这种东西，大家都开着全图，信息滞后的时间只有十分钟。对于太极龙而言，最多只能运用这微小的时间差来创造机会。

至于星门，表演的就是教科书式的空中集结、支援和突防。而太极龙表演的则是教科书式的大范围机动战之后进行包夹。基本上互相都知道对方会怎么打，最终拼的就是操作。

所以这场战斗没有任何侥幸可言，实力决定一切。

战场越来越近，广袤的空域到处都是意图突破太极龙防线的星门天选者，他们人多势众，如同席卷而来的庞大沙丁鱼群。想要摧枯拉朽的吞掉守卫19220空域的太极龙天选者，然后和远处大概七八十公里外的20143空域的星门主力汇合。

而太极龙天选者的则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维持着还算层次分明的阵地，死死的将他们缠在19220空域，想要等太极龙的主力干掉星门主力之后，再掉头过来消灭19220空域的敌人。

他们摆出了经典的防护阵型，重装战士在前，近战刺客在中间，远程狙击手在最后，像一张立体的巨网，将星门的天选者拦在天空的另外一侧。

眼下两方已经过了远距离互扔技能和导弹的阶段，进入了近距离战斗。虽然最前沿的战士们已经混在了一起，但视觉上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谁属于那方阵营。

星门的战士们大多穿着黑色战斗服披着黑底白十字披风，还有一些则穿着各种源自欧罗巴大陆的古老盔甲，这些盔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看就价值不菲，这些人也同样披着黑底白十字披风，所有人都手持着冷兵器，那样子与千百年来纵横欧亚大陆的宗教骑士团没有区别。倘若是成默在这里则能轻易的说出来“黑底白十字”是属于非贵族阶层的标识，只有身为骑士的人才能身穿白底红十字。但在今天，为了区分欧罗巴大陆还残余的圣殿骑士团成员，星门的战士们则统一了意志，选择了黑底白十字作为自己的标识。

而太极龙的战士们更好分辨，他们全都是钢铁侠一样的半机械人形态，体型高大，装甲厚实且棱角分明的黑色钢铁战士是身着玄武装甲的重装战士。体型略小，装甲紧凑且有种流线型美感的青色钢铁战士，则是近战刺客。体型最小，装甲轻薄，贴合人体，装甲可以变幻颜色的钢铁战士，则是远程狙击手。

两方的战士虽然混在了一起，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交锋的画面也诡异极了，就像是泾渭分明的魔法与科技的激烈碰撞。

顾非凡看见一个手持链锤身着银色锁子甲的星门战士，旋转着手中的链锤如同在空中悬停的直升机，当他甩出链锤时，长着八颗尖刺的铁锤拉着锁链砸向一个太极龙的重装战士。

高大如绿巨人的重装战士举起玄武盾格挡，尖刺锤砸在盾牌上的同时，一道白色电光沿着链条袭来，穿透了能量护盾，环绕了重装战士一圈。也不知道是链锤的威力还是电流的威力，直接将他击飞了出去。紧接着，技能、弹链和导弹就跟了上来，光焰在爆炸，瞬间将陷入了僵直的重装战士打成了DNA螺旋。

天空中太极龙的防御阵型空出来了一个大缺口，星门战士和无人机蜂拥而至，想要从空隙里钻进来。然而太极龙的反应也很快，刺客战士和远程狙击手立刻用火力来填补空缺，将想要冲进来的敌人拦截在缺口中。

然后就是激烈的拉锯战，两方战士就在反复的突入与拒止之间拉扯。

保持阵型对太极龙来说非常关键。如果说太极龙的战线如同耸立于海上的堤坝，那么破口就相当于管涌。眼下正有数不清的无人机和导弹如潮水向着里面灌，试图将破开撕裂。

这种战争方式更类似古代軍队在广阔的平原上进行会战，只不过天选者的战场是在天空，他们列阵的方式也是立体列阵，而不是平面列阵。

顾非凡观察了一下，太极龙的重装战士预备队已捉襟见肘，根本调派不过，只能暂时用火力来封堵。

但显然这不是长久之计。顾非凡没有犹豫，立刻接入了守卫19220空域的作战中队的频道，大声说道：“4407中队，增援战队已抵达！将于你部中间右侧破口接敌！”

这种程度的战斗与混战已经没有太大区别，没有太多的战术可讲，哪里需要人就往哪里填。

“来的太及时了！兄弟！我们预备队打完了，复活的人还在来的路上！右翼守卫就交给你们了！我们一定要保护好主力侧翼.......”

“交给我们太阿绝对没问题！！”顾非凡回答道，随即切换到了自己中队的频道喊道，“各小队自主作战！”

“是！”

排成一线的队伍如天女散花般散开，投入了战斗。

顾非凡标记了一下位置，大声说道：“我先去吸引火力。方谨去堵住缺口！”

“是！”

“关关看一下我！”

“没问题。”

顾非凡飞掠过阵型稀疏的狙击手阵地，交战的一线就只有一公里的距离。他控制着RCE系统开始减速，引擎也被拉到了一半，冲入敌阵太深无疑于送死，速度太慢被锁定也是送死。必须保持合适的速度，刚刚好在容易被锁定的速度之上。

面对如雨而至的子弹、导弹和技能，他丝毫不慌。在被雅典娜完虐之后，顾非凡痛定思痛，看了无数次交手录像，就是为了研究雅典娜的身法。上万次的练习终于到了应用的时刻。他打开了能量护盾和全景视角，如鲨鱼般冲向破口，操纵着身体在绵长的红色弹链、飞鱼似的白色导弹，以及流光般的各色技能间摇晃偏转，看上去极为凶险，好几次弹链和技能都是与他擦肩而过，像是要击中他的身体，却都被他以毫厘之差躲了过去。

看上去这画面极为震撼，就像一个人迎着雨向上飞，却没有被一滴雨击中，极为不可思议。

顾非凡疯狂的微操飞行吸引了星门天选者的注意力，在他冲出缺口的刹那，所有的子弹和技能都向着他甩了过去。

一时间太极龙阵地内平静了下来，侧翼的方谨趁机减速举盾，占住了缺口。

而顾非凡则控制着RCE系统像是潜泳中面对墙壁急速转身，双脚踹在了封堵在前方的星门战士刷着白头鹰的器形盾牌上，在对方身形后退的同时，他向上飞起，凭空抽出了“红色信仰”，太极龙还处在实验阶段的高能激光武器，当头劈向了后退的星门天选者。

从全景视角中，数不清的子弹和技能劈头盖脸的向着他倾泻，他硬扛着几下必中的伤害，向着前方持盾的星门天选者砍去。对手举起了一把阔剑迎向激光剑，抵挡的同时夹杂着寒气的冰棱也向着顾非凡刺了过去。

“红色信仰”能达到上万度的高温，顾非凡怡然不惧，狠狠的向下劈砍，白蒙蒙的雾气四溅，像是高温的金属遇到了水。

“真理：凛冬之刺！”

身披银色骑士甲胄的敌人低喝，一股寒意穿透了万度高温，晶莹剔透的冰晶如密集的犬齿从白雾中突了出来，直刺顾非凡的面门。

于此同时，HUD（平视显示系统）上的风速指标发生了剧烈的变化。经验告诉顾非凡，有人正从他的侧面向着他冲了过来。只有零点零几秒的决策时间，关键时刻平时的刻苦的角斗训练起了作用，他本能的将背部的机甲引擎功率升到最高，以违背常规的动作俯身向下急坠，“红色信仰”如同蛇信，破开了犬齿般的冰棱，蒸发出了更多的水气，白色水气将他和对手机会完全包裹在一起。他借着蒸腾的白雾，控制着全身的RCE系统，拖着“红色信仰”在空中完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类似眼镜蛇机动一样的动作，从对手的正面俯身后仰，在转身的同时红色信仰直劈对方的头颅。

敌人也敏锐的从“红色信仰”的走势中判断出了顾非凡的位置，用阔剑挡住“红色信仰”的同时，向上冲刺，意图躲过他的背刺，让冲过来的天选者来面对他。

然而就在这时看似只有一束的极为短促隐秘的红光躲藏在闪烁的阳光中，击中了想要向上飞离顾非凡攻击范围的天选者的能量护盾。

第一发在能量护盾上激起了一圈涟漪。第二发准确命中了荡漾的涟漪中心，打开了一个细小的孔洞。第三发穿过了孔洞击中了他的胸膛。敌人的身体陷入了麻痹，对于天选者来说，一个破绽就足够决定胜负。

顾非凡抓住了机会，双手握住剑柄，“红色信仰”在嗤啦嗤啦的电流声中，破开了能量护盾，砍向了对方的腰部。敌人强壮的身体像是毫无阻碍的豆腐，顺滑的被“红色信仰”在半空砍成了整整齐齐的两截。被齐腰砍断的上半身，还随着惯性朝着天空冲刺了两三秒，才化作了DNA螺旋。

从背后袭来的星门天选者，也如同蛮牛般冲到了他的眼前。他单手举起激光剑，直劈对方头颅，想要以攻代守。敌人抬手就将链锤锤了过来，缠绕着电弧的链锤画了道弧线，闪电般的砸向他的面门。比两个篮球还要大的链锤看起来是那么轻盈迅捷，又是那么的势大力沉。

一连串的数字跳上了显示面板，按照数据计算分析他的激光剑还没有抵达敌人的脑袋，脑袋就会被链锤击中。能量护盾无法抵挡物理攻击，这一锤砸在脸上，不管有没有附加的技能攻击，足以送他回去复活，硬抗的话，则肯定会像开始那个重装战士一样被击飞，随后被打成筛子。但使用瞬移闪避的话会丧失先机，结局一样不妙。但无论是抗还是躲，都必须选择一个。

心念电转间，关博君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用躲。”

几道金光闪过，三颗硕大的子弹直接击中了带着锁链的尖刺锤。“嗡”的三声响，铁黑色的合金锤在半空剧烈的震荡，被三枚矿泉水瓶盖粗的子弹击飞，顾非凡与跳动着电光的尖刺擦身而过，手中的“红色信仰”依然砍向了敌人的头顶。敌人失去了踪迹，选择了瞬移脱离了攻击范围。

掌握了先机顾非凡却没办法追击，他在敌人的阵前，密密麻麻的无人机就在他不远处飞来飞去，腹部的枪管不断闪烁出明丽的火花，几条弹链激射过来，跟随而来的还有两个星门天选者。没有喘息和思考的机会，他半转身右手横劈“红色信仰”逼退了一个对手，左手跳出无弹药格斗枪，朝着从空中踹向他的另外一个星门天选者射出破甲弹，迟滞了一下对方的身形，他提剑飞身而上，在关博君的远程支援下与敌人战做一团。

战斗刚刚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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