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酷儿德人积极参与了凯末尔的青年图尔齐党,并且酷儿德武装也在马拉什、安特普、乌尔法等地英勇作战,重创法兰西占领军,为凯末尔领导的图尔齐民族解放战争做出卓越贡献。他们也避免不了在《洛桑条约》中,再次被图尔齐人出卖,不仅《色佛尔条约》中关于酷儿德人自治和独立的条款被一笔勾销,酷儿德斯坦还遭到肢解,分归图尔齐、一郎、易垃克和叙力亚管辖。
这不仅是酷儿德人的灾难,也是列强藏在中东各国的棋子。这些人为制造的国家为了消化酷儿德人口,纷纷展开同一化运动,他们关闭酷儿德人的学校,禁止学习酷儿德人的语言,不许酷儿德人当官等等,种种压迫让酷儿德人不得不展开了暴力反抗,乃至起义。
二战期间,酷儿德人在苏联支持下,终于在一郎苏占区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国家,悲剧的是这一切只是昙花一现,在英格兰和灯塔的逼迫下,苏联很快就放弃了对酷儿德人的支持,并撤出了波斯湾。随即一郎进入酷儿德聚居区大肆报复,不仅屠杀了不少平民,“酷儿德共和国”的总统及许多领导人也被处死,只存在了11个月的“库尔德共和国”因为苏联的出卖,土崩瓦解。
酷儿德人的建国梦并没有因此而熄灭,反倒愈发强烈。分散在四个国家的酷儿德人全都展开了艰苦卓绝的独立运动,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残酷压迫,其中最著名的组织就是图尔齐酷儿德工人党,后面因为过于极端,被部分国家认定为恐怖组织。
因为酷儿德人在四个国家的特殊身份,让他们成为了大国利用的完美棋子。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易垃克亲近苏联,这让灯塔担忧易垃克成为苏联控制中东的跳板。于是大力支持酷儿德人运动,在一郎、以瑟列以及灯塔的支持下,善战的酷儿德游击队,曾一度大败易垃克政府军,好景不长,随着1975年一郎与易垃克达成《阿尔及尔协议》,酷儿德人又又又一次被灯塔出卖,酷儿德游击队全面崩溃,易垃克酷儿德人即将到手的“民族自治”就这样宣告结束。
酷儿德人的悲惨命运并没有就此结束,在这以后,只要易垃克偏向苏联,灯塔就援助酷儿德人独立运动,当易垃克听话的时候,灯塔就对酷儿德人撒手不管。
这枚几十年前被列强埋在中东的棋子,被灯塔利用到了极致。易垃克、叙力亚、一郎、图尔齐境内的酷儿德人都在本国和灯塔国关系不好时,收到了来自灯塔的贴心赞助,给情报,给武器,给钱,不幸的酷儿德人明知道灯塔给的是糖衣毒丸,依旧只能服下。幻想有一天灯塔良心发现,像支持尤太人一样,支持他们建国。
可终究,灯塔之所以能成为灯塔,正因为它不是省油的灯。
哈立德还是第一次全面的了解到酷儿德人的历史,听的有些瞠目结舌,万分震惊的说道:“这么惨的吗?灯塔人也实在是太坏了......”
对于这样的评价成默不置可否,在他看来灯塔人的做法没什么不妥,主要是酷儿德人实力太弱,自身还不是铁板一块,且没有统一的行动纲领,也缺乏强有力的领导,还过于天真。
就在成默跟哈立德聊天的时候,海勒推门走了进来用沙乌地语说道:“雷克茨卡先生,塔梅尔大校要见你们。”
成默起身,扭头对雅典娜说道:“现在他们要找我们谈谈,如果你不想去,就留在房间里休息,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了。”
雅典娜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即使这件事关系到自己的生死,也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成默跟着海勒走出了房间,沿着来时的路向回走,道路一片漆黑,海勒身后的两个士兵打着手电筒为成默和海勒照亮坑坑洼洼的土路。经过操场时,成默看到操场上燃点着篝火,不少酷儿德女兵正围坐在篝火旁,听一个年级略大的女兵宣讲着什么。
海勒注意到了成默的视线,冷冷的说道:“是在给那些女孩普及我们酷儿德人的历史,叙力亚正府并不允许教材上出现我们酷儿德人历史章节,他们认为那与叙力亚无关.....”
成默点了点头,“这些哈立德有跟我说过。”
海勒似乎并无意和成默交谈,便没有接话,直到走到酷儿德女兵墓园时才不咸不淡的说道:“没想到你对酷儿德人的历史还算了解。”
“我对人类世界的历史都有所了解,酷儿德历史是中东历史绕不过去的一个点,知道一些常识没什么稀奇的。”成默的回答不卑不亢,也没有刻意讨好海勒的意思。说话时他心里却在想:原来这妞懂英语,难怪在门口站了半天,后面还称呼我为“先生”,改变了一些态度。
听成默这么说,海勒又冷冷的问:“如今遭遇这样的处境,你觉得是我们酷儿德人的错吗?”
成默摇了摇头,换成英语说:“这样二元的看法,是对这个世界严重的认知不足。就算严谨如数学、物理,也没有绝对正确的真理,都得加上限定条件。就连在公正如科学的事实判断中,我们都只敢说‘只有光速是绝对的’,那么像人类极度依赖价值判断的世界,那会有什么绝对的对错之分。”
海勒对成默说的话,并不能太理解,皱了皱眉头说道:“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是英语不太懂?还是内容不太懂?”
“都有。”海勒的声音有些虚,不像刚才那般冷硬。
“我的意思是对错的判断要基于参照系。就好比‘法律’就是个参照系,我们根据法律可以来判断对错,然而每个国家的法律又有所不同,就像在公共场吸烟所有些国家允许,有些国家不允许。因此判断一件事是否对错,关键得看参照系,可每个时代,每个国家地区,乃至每个宗教和每个领域,都有不同的判断对错的参照系,参照系的变化,导致了一件事有无数种对错判断,因此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错。”
“我明白的意思了。”海勒冷哼了一声,“我觉得你就是不想回答而已,因为在你心中认为我们酷儿德人是有错的,所以说了一通似是而非的托词。”
“不至于。”成默淡淡的说,“我这样说的原因,主要是觉得不管酷儿德人怎么做都与我无关。这是屁股决定脑袋,你们酷儿德人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也轮不到我来下判断,只有未来的结果,才能给你们下出事实判断......单纯的用价值判断去讨论对错,是非常肤浅的,这种二元的思考方式欠缺广度也欠缺精准......”
海勒陷入了沉思,直到带领成默来到寺庙内部二楼的一间房间门口,才说道:“这个世界不是还有普世价值吗?”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普世价值,你们酷儿德人至于沦落至此吗?”成默略带嘲笑道,“瞧,这就是事实判断,简单来说就是成王败寇......”
海勒变了脸色,她瞥了成默一眼说:“你不像是国际刑警。”
“可不要轻易的下判断。”成默淡然的回应了海勒的质疑。
海勒虚了一下眼睛,转头扭开了门锁,推开门时说道:“大校,雷克茨卡先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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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默和塔梅尔没有谈多久,就回到了房间。客厅里的油灯还亮着,哈立德和雅典娜则各自回了房间休息。他借着灯光走进了房间,看到雅典娜已经盖着毯子躺在了地铺上,不过却不是他叫她睡的那一侧。
他低头凝视着雅典娜寂静的面庞,犹豫要不要叫醒她。她卸掉了面具,月光照亮了雅典娜那张纤尘不染的玉容,美的令人不由自主的浑身颤抖。成默的大脑有些僵硬,像是被某种莫可名状的力量逼住了,加持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门口传来了守卫轻轻的聊天声,日常生活中绝少听见如此轻微的沙乌地语,没有尘嚣的味道,陌生,遥远,神秘,像是在念诵经文,悠远而曲折,就像阵阵电磁波带着一首曼妙的歌曲,快速辐射到每一个角落。
成默悄无声息的俯瞰着令人心悸不已的美好,在如水的月色里,她盖在羊毛毯下的每次呼吸起伏都能让他的心中多一丝渴望,成默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只是蓦然觉得,在这陌生的远离俗世的危险环境中,她的姿容是最美的安魂曲。
大概是成默站的实在太久,雅典娜终于睁开了那双湖泊般的碧蓝眼睛,她眼神如高悬在戈壁上的月光那般冷清,她轻启两片薄薄的樱唇,不解的问:“你在看什么?”
成默有些心虚的避开雅典娜的视线,掩饰住心慌意乱,低声说道:“看你睡着了没有。”
“需要看这么久?”
“你一直没有睡着?”成默立刻使用出转移话题大法。
“没办法真的去睡,更何况就算我睡着了,也不会听不到你关门的声音。”
成默苦笑道:“真抱歉,把你带到了这样恶劣的环境中。”
“无所谓,早就习惯了。”雅典娜淡然的说。
成默想起了雅典娜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他知道她肯定在无数个夜里也像自己那般因为恐惧死亡,而难以成眠,他的心又柔软了一些,于是轻声说:“不是告诉你睡这边吗?”
“不都一样?”
“这边我多铺了一层棉垫,睡的会舒服一点。”
“我不需要。”雅典娜面无表情的说。
成默丝毫不介意雅典娜的冷漠,而是弯腰将棉垫从他这一侧拿了起来,“那把属于你的给你好了。”
躺在毛毯里的雅典娜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裹着毯子起了身,站到了一旁,成默跪在泡沫榻榻米上,俯身给雅典娜将棉垫铺好。当看到一抹银色撒在雅典娜的光洁白皙的脚背上时,他的动作情不自禁的缓慢了起来,她的指甲没有抹蔻丹,却被白到发亮的肤色衬托到粉嫩异常。大概是闻久了腥膻味,雅典娜的肌肤上有隐约的悠然的香气在发散,在这样的环境里真是清新极了,叫成默忍不住加深了呼吸,好能更多的攫取更多令大脑愉悦的气味。
从前成默很难想象为什么会有人恋足,后来才知道女人的脚为什么能称之为玉莲。圆润可爱的指头、纤直骨感的足身配上清透可人的肌肤,就是最值得把玩的艺术珍品。而完美女人身躯的每一部分都是令人沉溺的上帝造物,难怪白居易能写下“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这般绝世名篇。
成默脑子恋栈万分,却不得不转移注意力,开口说道:“刚才塔梅尔给了我一份药品和器械的清单,说让我们想办法弄到,如果说我们弄不到,他就只能想办法去跟德意志正府谈这件事.....”
“嗯,你打算怎么做。”
“我看了下,东西也没多少,大概价值两三百万美金。给他们倒不是不可以,关键是得确定他们拿到了东西会送我们直接去大马士革.....”顿了一下,成默说,“最好是直接送我们去黎巴嫩。”
“不用担心他们不讲信用。”雅典娜冷冷的说。
成默笑了一下,“又要杀光他们?”
“我不喜欢不讲信用的人。”
“如果杀戮真能解决问题,这个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问题了。”
“但毫无疑问,杀戮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成默摇了摇头,“你要说是战争的话,只能说战争缓解了矛盾,但那些矛盾还在,并且迟早会再次爆发。”
雅典娜也摇头,“我不喜欢考虑太远太深的事情,只要能解决眼前的问题就行。”
“铺好了。”成默起身,他没有起身,稍稍退了两步,坐到了自己的那一侧,“不管怎么说,我们首先得确定一件事,怎么把酷儿德人需要的药物和医疗器材弄到叙力亚来。”
雅典娜也坐在了自己那一侧,“在瘟疫APP上下单就行。”
“我也是这样想的,花多少钱都算我欠你的。”
“问题是我的黑死病手机出了点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充不上电。”
“充不上电?明天先试看看能不能充上,充不上就让塔梅尔找人来修。”
“如果修不好呢?”雅典娜问。
成默思考了一下问:“你有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
雅典娜摇头。
成默心想雅典娜哪里会有朋友,便说道:“不一定非要是朋友的那种,只要能帮忙出钱购买一批物资送到叙力亚就行的那种,你们家族不是搞海运的吗?随便找个手下都能解决这样的事情。”
雅典娜继续摇头,“我从来不管公司的事情,奥纳西斯家族的财产都由家族信托基金管理,我只管花钱。”
成默无语,“那你总该有私人律师,或者财务顾问什么的吧?”
“我不记得他们的电话号码。”雅典娜反问,“你不是有朋友的吗?”
成默脑海里闪过了白秀秀和沈幼乙的面孔,除了谢旻韫,他最信任的就是白秀秀和沈幼乙了,高月美也能够信任,但联系不上自不用提。
而白秀秀和沈幼乙......
白秀秀并不太适合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再说自己抛下了付远卓和杜冷他们,指不定太极龙的人会怎么看他。至于沈幼乙,想到沈幼乙成默也很头大,高月美给沈幼乙发微信的事情,他一直都没办法给沈幼乙解释,如今已经过了两年,他觉得说不定沈老师都已经忘记了他,展开了新的生活。
“怎么不说话?”雅典娜问。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事情。”成默躺了下来,盖上了毯子,他叹息了一声说,“好像我也没有适合做这件事的朋友。”
“没有朋友就没有朋友,我不会嘲笑你。”
“我有。”
“嘴硬。”
成默凝望着屋顶,云层没有打招呼就遮蔽了月光,黑暗和雅典娜身上冬天般湿冷彻骨的香气纠缠在了一起。雅典娜就在他身侧,从未像此刻这般触手可及,他闭上了眼睛,心悸动了起来,一股强烈的渴望让他情不自禁的轻声说:“至少还有你。”
雅典娜没有说话,气氛陷入了诡秘,成默听见雅典娜躺了下来,窸窸窣窣卷好了毯子,光线暗的让人的想象力没有了边际,时间安静得有些漫漶的意味,让人甘愿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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