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沿着台阶一直走,墓室下的石洞还算干燥,洞顶时不时会掉下渣滓,在石洞里发出咔嚓响动,激得人头皮发麻,矿灯光柱有很多漂浮的微尘,由于不清楚石阶的结实程度,郑原只能让大家分散开,免得楼梯被踩塌,八米的高度愣是走了十几分钟才到达石洞地面。
“我们还接着下去吗?这地面还有一个洞口!”
刚才矿灯光芒有限,郑原一行人看不清地面到底是什么,等彻底走到地面,才得见石洞地面的整体情况——地面赫然出现一个两米见方的石洞,手电筒稍微往下照射,密集的石阶延伸到看不见的黑暗处。
郑原定定神说道:“无论有几个入口我们也得往下走,墓室里已经被淹了,要是谁想上去喂鱼,就现在打道回府。我相信沿着隧道走出去,一定可以发现出口,如果这个出口不对,他的笔记根本就不会提他们从墓室中逃出去了。”
大家听完他的话一致点头,目前也只有孤注一掷再下地洞,贡布和格勒先拿着手电筒下去,确定下面没有毒气和机关,才向石洞地面的众人招手示意,郑原、李凯门、小神巫、老山甲以及老喇嘛、两个小喇嘛,陆续从地面走下石阶。
郑原把头顶和手里的手电筒开到最亮,地下隧道的真实面貌依然犹抱琵琶半遮面,可见隧道里有种吸光的材料,朦胧的石洞隧道在众人昏暗灯柱下徐徐展开:
隧道是直上直下的圆柱空间,银灰色石阶呈螺旋形一直往下延伸,刚下隧道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硫磺味儿,可以确定,隧道墙壁跟石洞一样涂满硫磺和水银。
“我说小郑兄弟,我怎么感觉这里的壁画有点意思啊?”
老山甲手里打着矿灯仔细查看隧道墙壁,这里绘满佛教壁画,他们站立的地方描绘着西方极乐净土世界,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弥勒佛、飞天神女、罗汉菩萨、娜迦龙、金翅鹏……很多佛教有名的佛陀菩萨全都以最神圣飘逸的姿态绘制在石壁!
他们站立于云端五彩祥云,脑后散发护法佛光,目光慈悲看向下界,壁画的颜料里因为加了明晃晃的金粉,在往下走动的过程中隐隐明灭,佛陀们仿佛要从鲜艳颜料中脱出壁画,十分真实!
一行人继续走下石阶,第二层石阶的壁画从神佛过渡到人界。
一幅巨型古代疆域图展示在众人眼前,地图中标注出东胜神州、南瞻部州,西牛贺洲,北俱泸州。
这是佛教理论中人类所生活的四大土地,是佛陀眼中的“世界版图”!
这幅“世界版图”中人界生活着万千凡夫俗子,这里的人肤色、发色、身高、财富、美丑都不相同,每个人的境遇更是天差万别: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衣冠正襟的士大夫,短衣短裤的工匠、脑满肠肥的商人,甲胄披身的将军、黄袍加身的皇帝,后宫的妃子娘娘、前朝的诰命夫人,风月馆舍的舞姬、街角巷末的乞丐,走街串巷的手艺人。
更有那姹紫嫣红、万籁俱寂、金碧辉煌、断垣颓壁、最后所有一切都归于天地苍茫一色。
诸如此类、凡此种种,他们无不是经历着人界该有的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识盛。
这些或是平白一生,或是叱咤风云的渺小凡人,共同组成无边无际的人间修炼场!
郑原沿着第二层石阶看到最后,只感觉自己经历了千年万世,他不禁感叹世界真的有“山方一日,世过千年”的时光流逝之感!
他眼眶一热伸手去摸,居然发现流下眼泪,其余诸人也都低头擦着泪花儿,当他再次抬头看向壁画,壁画中的一切神佛凡人都复活般活跃起来,似乎跟他有着说不完的悄悄话,勾着手请他过去叙话。
咣当一声,他的耳朵涌进一声清脆木鱼:“当~当~当~,南无阿弥陀~南无阿弥陀~南无阿弥陀~~~~”
待敲响木鱼法器,千万僧侣的梵音诵唱齐齐涌进脑海,梵音中似乎还夹杂着婴儿刚出生时的急促啼哭,郑原满脸痴笑去听婴儿啼哭,怎料耳边哭声随即变成女人尖声啼哭、男人叹气走动,然后再化为老人弥留之际的急促呼喘,一切声音在瓦盆碎裂后骤然安静。然而这并不是声响的结尾,只听得一声高亢唢呐,乐师引着筚篥、二胡、月琴、铜锣等乐器齐齐开嗓,喜悦又吉利的声音震耳发聩,有如状元高中、花魁游街、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悦耳的丝竹管弦、嘈杂的人声鼎沸、轻松的推杯换盏、悲伤的啼哭哀嚎……这些古怪声响时时刻刻刺激着郑原的耳膜,让他忍不住伸脚前行。
还没等郑原靠近壁画,突然感觉眉心一疼,他脑海里的声音瞬间做鸟兽散,他缓缓睁眼,赫然发现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出阶梯栏杆,如果不是释尊老喇嘛拉住他,他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
老喇嘛刚才看着彼此流泪的同伴,已经意识到出现问题了,他把郑原拉回石阶急声说道:“大家可能是被壁画给魇住了,不要再看壁画了,它们好像是活的!”
“那……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