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璧双眼一眯,脸上又冷了三分:“沈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本帅如此安排有公报私仇之意,故意派他们去送死的吗?那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孙璧既为三军主帅,出口便是将令,一言可定人生死!我要真想对某人出手,就算你,也别想逃脱。现在,我不过是因势定策,让两名部下去营州,怎么到你这儿就成假公济私了?”
被如此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沈重山是真有些慌了。论心眼,论口才,他和孙璧差了何止一级,现在又自知理亏,张口结舌间已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了。
孙璧见此,更是神色严肃,语气深沉:“沈将军,我知你是北疆宿将,无论功劳经验都在我之上,所以心中对我这个朝廷所派的主帅多少有些不服气。对此,我不怪你,我也希望可以用我自身的表现来扭转你对我的看法。
“但是,我身为主帅的权威不容任何人挑战,这事关此番北伐整个局势,更关系到千千万万的大越将士,甚至整个江山社稷!你若有什么不同意见,可以光明正大地与我提,但别想用一些龌龊手段来阻碍我的大计,北疆可不光只有你一座幽州城,还有营州、晋州、蓟州……必要时,我可以放弃整个幽州,只为取得最终胜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番话已经相当明显了,就算沈重山再是迟钝,也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让他的额头竟也现出汗来。片刻后,才吃吃道:“我……末将明白了。”
“不,你还是没完全明白我的意思。”孙璧却不依不饶,此时霍地站起身来,几步来到他身前,盯住了这位比自己大了一圈的魁梧将领,压低了声音道:“这次的北疆三军主帅,是我好容易才争取来的,事关我能否更进一步。要是此事能成,我自然忘不了你沈将军与我的巨大帮助,但要是不成,反让我计划成空……我固然难逃一死,可你,还有你部下那些人,也得给我垫背。
“所以,你别再想着什么保留实力,想着你有功于朝廷我就不敢把你如何!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退路,那你也是一样。要么就是随我一起为大越朝廷立下大功,要么,就是战死沙场,留后世一个好名声罢了。”
低沉的话语传入耳中却如洪钟大吕,不但震得沈重山神魂大动,也彻底把他给震醒了——这位之前看似挺好说话的英王殿下,才是真正的亡命徒啊!
但与一般的亡命徒只是因为自身无任何牵挂才敢于搏命不同,他是因为所求甚大,而且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才不得不孤注一掷。但越是如此,他给沈重山的压力就越大,他听得出来,对方是真敢那么做的,甚至一旦自己阻碍了他的大计,对方下手只会比说得更狠。
身为王爷,再进一步只有太子储君,甚至是天子之位。这等朝中大事,沈重山就算是在边关也是有所耳闻的。所以此时的他,已经别无选择,便在愣怔片刻后,猛一个寒噤,立刻起身应道:“末将……末将明白了。王爷今后但有吩咐,我一定……”
“嗯?”既然把话都说开了孙璧也不再忍让,听到还在这样称呼自己,便重重地哼了一声。沈重山一愣,然后也明白了对方到底在不满什么,赶紧改口道:“大帅今后但有吩咐,末将一定竭尽全力,不敢有半点推脱。”
“那就好,接下来你出面,去把城中粮仓里的粮食物资什么的提出来,分与别处来的官军。大家都是袍泽,更是为了保幽州而来,怎还分什么彼此啊?”
“是,末将这就去作安排,定不会再出这样的纷争。”沈重山忙答应一声,踌躇了一下后,才又问道,“那关于出兵救援营州一事……”
“照旧。不过你可以告诉赵钱二将,我并不是让他们去送死,而是以查明敌军兵力战力为主,若真不是对手,就先退却。总之,削弱他们对营州的攻势并非一定要强攻,还可以多用策略嘛。”孙璧既为三军主帅,下达的军令又岂能轻改?
沈重山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乖乖受命。此时他的气势为孙璧所压,已经连再求情的勇气都没有了。
直到他告辞离开,孙璧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有些疲惫地坐回椅子上。别看刚刚就和对方说一番话,但其中的心理博弈,却比任何一场真正的厮杀还要辛苦。他终究在此之前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经验,能靠一番敲打就降服沈重山这样的宿将,可真是很不容易啊。
不过现在看来,辛苦这场也是值得的,经此一场,至少短时间里,幽州各军应该能完全听从自己的调遣了。而接下来,就只等营州真正开战,用一场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