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学政那里果然有北衙的人盯梢。</p>
周行德心中并不觉得意外，他只是奇怪刘勉昨夜为什么不来见自己，偏偏要在此刻提起。</p>
他知道刘勉接下来还有话说，立即冷静下来，道：“如此说来，周行德应该感谢刘大人了。”</p>
“不用不用。”刘勉诚恳地说：“周大人可是我刘勉的救命恩人，我说将这事说出去，岂不变成小人了。”</p>
“你现在来胁迫我，不也有小人嫌疑。”周行德淡淡道：“人说你锦衣卫的人难缠，果真是这样啊。其实，秦大人又不是罪官，我去拜见他也没什么不妥啊。”</p>
刘勉：“是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不过山西一案扑朔迷离，人人避之惟恐不及，你周大人却要往上面凑，却不能不让人怀疑。”</p>
“你这是在审问我吗？”周行德心中也是无奈，说到底自己和刘勉都处于同一阵营，都是太子的心腹。可地下工作都是单线联系，彼此之间并没有交集，又不好明说。自己人掐自己人，实在没什么意思。</p>
“不是不是。”刘勉正色道：“真没这个心思，我这不是来求你吗？”</p>
周行德：“上次我不是同你说得很清楚了，白莲教妖人的事情我是不肯粘惹的，咱不过是一个小官。那些妖人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也只有刘大人这种高人才制得住他们，我就算了。”</p>
“不不不，刘勉只是想请周大人你帮忙打探一下消息而已，拿人的事情自有我北衙，这事也没什么风险，况且，这事若是办妥，对大人你也大有好处。”</p>
“好处？”听到有好处可拿，周行德来了精神。年关难过，最近一段日子他开销实在太大，手头有些紧。况且，过完年他马上就要升职去做给事中这种中看不中吃，整日清汤寡水的官，如果能够在走之前再捞些硬通货，倒是不错。</p>
周行德忍不住问：“你们北衙可开出了悬赏花红，或者有办案经费拨下来？”</p>
他心中打起了算盘，这么大的案子，如果办好，怎么着也能从刘勉那里弄几百两银子花差花差吧。</p>
“却是没有。”刘勉心中郁闷：这个周行德马上就是要大用的人，却丝毫没有做高官的自觉，一副贪墨嘴脸，真真叫人理解不了。</p>
“哦，那样啊。”周行德神情淡了下去：没钱拿你说个屁？</p>
刘勉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应，低声道：“刘勉得到线报，说是最近几天有藩王同白莲教大成宗和三阳宗频繁接触，这事关系实在太大，又没有直接证据。刘勉也不敢报告上司，想私下查查，还请周大人帮忙则个。”</p>
周行德吓得几乎跳起来，骇然问：“藩王，谁，他究竟想干什么？”</p>
刚问完话，周行德立即意识到自己趟进了一滩浑水之中。皇家藩王和邪教反贼勾结，这事已经大破天了，若参合进去，一个不慎就是身死族灭的结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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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周行德又镇定地坐了下去，笑道：“那又管我什么事，办案的事情自有你北衙，周行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牢头，关我屁事？”</p>
“不对吧，周大人，你马上就是刑部给事中，堂堂言官，如此惊天大事竟然视若罔闻，传到别人耳朵里，嘿嘿！”</p>
“啊，你，你，你，你知道了？”周行德张大嘴，又跳了起来。</p>
刘勉点点头：“周大人，明人眼前不说暗话，你能得这个给事中的职位，是不是那边的意思。”说着，他就指了指东面，森然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我同为东宫牛马走，自然要粉身以报，虽万死而不悔。昨天晚上你去见秦学政的时候，我已预先将手下调开，否则你也不会那么容易进去。”</p>
“你果然已经知道了。”周行德一把握住刘勉的手就不住摇晃，装出一副激动的表情：“同志！”</p>
事情到了这一步，周行德和刘勉算是亮了底。</p>
周行德也不同刘勉赌气，道：“刘大人，既然都是自己人，方才你说的那个藩王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子知道吗？”</p>
刘勉将手放在火炉上，道：“殿下已经知道此事，让我下来查查，若真有人罔顾国法，就算是天家的人，也要严办。只不过，这个王爷深受天子宠信，在没有确实证据前不能轻动。”</p>
周行德忍不住问：“此人是谁，难道是赵王？”突然间，周行德想起了那日在西苑同太子所说的一席话，心中突然冒起了一股冷气：“赵王要想有所作为？”</p>
“周大人果然是个人物，连这都看得出来。”刘勉大为佩服，道：“确实是他，赵王这次来京城估计也没打算离开，至于他究竟想干些什么，我等做臣子的也不好枉加猜测，只能在白莲教那边打开突破口。”</p>
“不对，不对。”周行德连连摆头。</p>
“怎么不对？”</p>
周行德：“不管是查案也好，拿人也好，都是你刘勉的事情。我又没得到殿下的教令，这事还轮不到我管。”</p>
刘勉被周行德气得笑起来，只觉得一阵心血浮动：这厮还真是贪生怕死，软硬不吃呀。</p>
他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周大人，不管赵王想干什么，只要这事查出来，单单就勾结白莲妖人一桩罪名，就足以板倒赵王，斩去汉王的一条手臂。如此大功若是做成，殿下心中自然要记我等一件大功。你再想想，如今京城形势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随着都有不测之事发生。这京城中白莲三宗高手无数，所有教徒加在一起，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若赵王整合了他们的力量，要想做出些动作来，却也容易，只要时机选择得当，就算是皇宫也能攻下来。行德兄，你我身家性命都系在殿下身上，怎么连这都看不透啊！”</p>
周行德心中悚然而惊，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p>
回忆了一下以前所看过的历史，这永乐二十一年京城好象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啊！</p>
可是，真实历史上所发生的事情也不可能桩桩件件都写在史籍上。又或者历史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发生偏移，也是有可能的，这一点不能不防。</p>
若太子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周行德还有什么前程可言。</p>
只不过，白莲教的邪教徒实在可怕，真要同他们接触，却下不了那个决心。</p>
大概是看透了周行德的胆怯，刘勉忙道：“周大人，我的行德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虑什么？也不需你上阵厮杀，只需打探出京城三宗的宗主名字和去向，再打听清楚赵王那边派谁去和白莲教妖人联络的就行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p>
说了半天话，他的手始终放在火炉上没有移开，直烤得手掌发红。</p>
周行德心中担心，忍不住指了指了指他的手：“都糊了！”</p>
“哎哟！”触电般地将手收回来，连连吹气，刘勉一边呼疼，一边道：“前天是我在禁中当值，那日晨时我已将此事禀明储君，储君的意思是请周大人协助查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