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学政：“正因为周行德是武人出身，要做文臣，却有些力不从心。而你华泰乃是正经的举人，笔下极是来得，正要辅助于他。”</p>

华泰连连摇头，咬牙道：“使君说一千到一万，华泰心意已决，周行德那里我是绝对不会去的。”</p>

“糊涂！”秦学政猛地站起来，破口骂道：“华泰，你好混帐啊！”</p>

“使君勿用多言。”华泰也站起来。</p>

正要说话，秦学政突然一揖到地。</p>

华泰大惊，连忙跪到地上：“使君，这又是为什么啊？”</p>

秦学政一脸郑重地看着华泰：“你的心意我如何不知，难不成还让我跪你不成？这事就当我求你了，你就去周行德那里吧。”</p>

华泰悲怆地叫了一声：“使君此话何意，华泰怎么听不明白。”</p>

“嘿嘿！”秦学政突然小声地笑起来，压低声音：“华泰，你去周行德那里做幕僚，一来也算是我给你找一条活路，以免到时候你我玉石俱焚；二来也是为我秦家，为二皇孙留一记杀着。”</p>

“啊！”华泰好象意识到什么，浑身都颤抖起来。</p>

“你明白了？”秦学政眼睛里亮得怕人，里面好象藏着两把刀子，倒印着炉火，直如粘满热血一般。</p>

华泰说话都不囫囵了：“华泰明白，可是……”</p>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三穷三富不到老，做官，尤其是做大官，谁没有三起三落的时候，却不能争一时之长短，只要留得一线机会，就有翻身的可能。”秦学政背着手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华泰，语调缓和，声音清晰：“山西此事一发，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子，都容不得我活，对此，秦学政也有了觉悟。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倒下了，子孙后代怎么办，一辈子都要背负着罪官后人的骂名，我秦家算是永世不得翻身了。不过，还有一个机会，只要二皇孙将来能够登基为帝。”</p>

华泰慢慢抬起了头。</p>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碰到一起，渐渐变得清亮。</p>

秦学政继续道：“周行德如今已是六科给事中，身居要害位置，又是一个武人，你若入他幕中，一应机要文书都尽在你掌握之中。你掌握了机要，就是二皇手中的一大助力。周行德确实不适合做给事中，也许，一两年之后就会放到地方，甚至中枢也有可能。到时候，你再替他栽培实力，徐徐图之，在他周某人身上深深烙下二皇孙的印记。嘿嘿，未必没有同太孙板手腕子的能力。若真有将来，二皇孙做了万乘之君，我女儿就是皇后。到时候，我秦家又能翻身。华泰，就当我秦学政厚着脸皮求你了。”</p>

说完这番话，他好象是被人抽空了全身力气，软软地瘫倒在椅子上：“华先生啊，我的华先生，我这次倒台，你大可飘然而去，啸傲风月，优游于江湖，下半生也能过得自在。可若去了周行德那里，风刀霜剑，凶险异常，将来未必有什么好下场。也是老朽自私，对不住你了。”</p>

“不用多说，华泰明白了。”华泰又重重磕了一个头：“华泰深受使君大恩，自然杀身以报。优游江湖固然自在，可华泰这些年在使君身边热闹惯了，却也耐不住那种寂寥，愿往。”</p>

的确，在秦学政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华泰过惯了呼风唤雨的日子，若回家种地，又怎么受得了那种寂寞？</p>

他这人是个标准的文人，读了一辈子圣贤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是深入骨髓的理念，总想有所作为。</p>

是的，作为，人总得要做些什么事情在史书留下一笔才算不枉来此一遭。</p>

可一想到就要与秦使君分别，华泰还是禁不住悲从中来，忍不住小声哭泣。</p>

秦学政则慢慢闭上眼睛，再不理睬。</p>

该说的话，他也已经说完，再没有其他牵挂。</p>

等华泰退出房间，秦学政这才睁开眼睛，老泪纵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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