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素珍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娇嗔的抱怨:“红,我呢?好歹我也是跟妙泰姐姐几年的交情,怎么你眼里只有时大郎,没有我?”</p>
红脸色一红,褚姑娘这话得暧昧,这话要是别人了,红肯定反唇相讥,但话的是褚素珍,一方面知道对方话有口无心,另一方面畏惧对方的名气,红干脆装不知道:“哎呦,门房通报只有时大郎,没想到褚姑娘也到了,我回头一定责骂一下门房——不知道这是女人的庄子吗,怎么眼里头只有时大郎,没有褚姑娘?”</p>
“可别——”褚姑娘马上掩饰:“我如今的名声已经够臭了,这次再让人知道跟时大郎结伴而行,那闲人不知道该传成什么样子了?”</p>
红作揖:“褚姑娘别取笑我们了,崔姑娘正在门里等,耽搁了你们,我可要挨骂了。”</p>
红是女使,“女使”跟“使女”仅仅是字词顺序的颠倒,一下子就跨越了两个时代。前者是雇佣的打工妹,后者是毫无人身自由的奴隶;前者是唐宋,后者是明清。</p>
红是崔府雇用的自由人,她跟崔府签了十年雇佣合同,期间,崔府的姐出家做道士,红因雇用合同没满役期,也跟着崔府姐——也就是妙泰,进入庙里伺候妙泰起居。入乡随俗,她在庙里也换上道姑的工作服,现在妙泰回到自己的农庄,红也恢复了俗家打扮。</p>
恢复俗家打扮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她称呼妙泰方式也改了,以俗家本姓称呼妙泰为“崔姑娘”。</p>
褚素珍沉吟着往门里迈步,边走边思索红称呼的变化,这变化意味着妙泰的新身份吗?</p>
回头望,时穿对称呼的变化毫无感觉,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红已经改成俗家打扮。</p>
黄娥从生活在勾心斗角的环境,对人情世故的变化最敏感,每到一个新环境,她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出任何纰漏。这时,她觉得有蹊跷,而时穿这个人间过客,很冲直撞多少年,不屑去纠缠家长里短,他一脸坦然与不在意的向里走着。</p>
黄娥则揪起了心,她快速走了几步,超越了时穿,见了妙泰后,她抢着上前,揽过打招呼的事,抢先对身穿俗家衣服的妙泰致问候词……但寒暄过后,时穿还是错了话,他张口就:“我听桃花观发生了失窃案,妙泰师姑没受到骚扰吧?”</p>
妙泰含蓄的笑了一下:“奴家听这桩失窃案已经取消了,没错,观主最终取消了报案,目前正在四处寻找木匠师傅,准备重新雕刻三尊神像。”</p>
黄娥在一旁,解释:“我哥哥听蒙都头……现在该叫蒙县尉了,听他桃花观发生了失窃案,又听师姑已经离开了桃花观,担心师姑受到波及,所以赶来探望……”</p>
妙泰用手帕掩住嘴,纠正:“你叫我崔姑娘吧——奴家已经离开了道观,桃花观里的事情跟我再无关系,我已经不是桃花观里的妙泰了,这事情怎么能牵连我?”</p>
到这里,崔姑娘忍不住笑出声来:“来好笑,三清道祖的三尊像,怎么偏偏没了两尊,留下那一尊却让人捉摸不透,也不知道凭啥这尊神还肯停留在庙中?啐啐啐,百无禁忌……咯咯咯,起来挺逗人的,我庙里有相熟的人把这事告诉我,我百思不得其解,这都笑了一天了。”</p>
时穿先是愣了一下,反问:“你好歹也在庙里住了那么久,烧香拜神的,应该很虔诚的吧?神像没了,你一不感到……不感到信仰天崩地裂?”</p>
妙泰慢慢敛起笑容,歪着头想了想,平静的答:“都过去了,我刚被赶出庙观的时候,确实感到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神佛原本是引导人向善的,为什么我一心向善,却落得如此结果,为什么神佛眼看着那些人就在神像眼皮底下作恶,却依旧沾花微笑。而我呐,我仅仅存一善心,却不得不闭门自守,生怕覆巢之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