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都还没有制司派出的信使跟他们联络上，当然这很可能是斥候不通土蕃语，很难翻越蕃人栖居的茫茫荒原联络上他们，但从京襄过来也是如此的路遥途远，中间还要穿过大理国境，制司怎么有能力派遣大股精锐兵马过来？</p>

更何况今年秋冬，京襄注定将承受极大的军事压力，能不能守住汝蔡还两说，制司还有余力分兵来援吗？</p>

孙延观对后路增援、前路接应都不抱期待，但萧燕菡、张雄山都已经做好万不得已之时挑选数十健锐护送小郡王萧柏突围的打算，他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就等着萧燕菡、张雄山什么时候确定能突围了，三五十好手翻越绝岭突围，还是有一线生机的。</p>

不过，这次南下之行却要注定以惨烈的溃灭而告终吧！</p>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p>

听张雄山喃喃自语，孙延观循望过去，就见他们设于南侧高崖之上的哨岗这时候正拼命挥舞手中破损的令旗，示意峡口方向发生异常。</p>

旗语能表示的意思非常有限，哨岗激烈挥舞令旗，孙延观只知情势非常紧急、紧迫。</p>

站在一旁的侍卫失声惊叫道：“蕃人要强攻峡口？”</p>

“不像，”孙延观摇头道，“我们早就做好蕃人强攻峡口的准备，即便峡口有失守的可能，但不至于还没有开打，哨卫就如此惊惶失措——张参军，我们去看看吧！”</p>

“……”张雄山点点头，他们前往峡口要走八九里曲折险僻小径，预料不大可能是蕃兵强攻峡口，他们就手脚并用、猿身而上，半炷香工夫就爬到百余丈之上的悬壁，往峡口外眺望过去。</p>

神玉山位于吐蕃高地与横断山脉的过渡带，有崇山峻岭，也有大片的平坝丘原。</p>

在他们所踞的深峡外，恰是一道长约十数里、宽五六、七八里不等的平坝。</p>

以布曲寺为首的教派势力纠集六七千骑兵，主要驻扎在峡口坝子上，一顶接一顶的帐篷铺阵开，仿佛灰暗的云层将峡口外四五里方圆的坝子遮住。</p>

除了峡口处守备森严外，敌营周围主要用简单的栅木墙围起来。</p>

此时一支骑兵约五六百人众，摆出矢形阵列，有如一头浑黄色长龙沿着平坝南侧的宽谷，径直往敌营杀来！</p>

“制司派来接应的援兵？！”</p>

孙延观前一刻还不相信京襄会不远万里派援兵过来接应，但此时忍不住惊喜的叫出声来。</p>

下一刻，他又忍不住问道：“人数会不会太少了一点！”</p>

他们登高望远，将左右的情形尽收眼底，能看到援骑只有五百多人，而援骑驰远杀来，蕃人也早有防备起来，此时整备近两千骑兵分作数队出营列阵，往宽谷缓缓驰去，已经做好接战的准备。</p>

在孙延观看来，就算援骑能以寡敌众，杀退两千先行接战的两千蕃骑，但敌营之中还有近五千蕃兵正纷纷走出帐蓬整队要走上战场。</p>

他们这边就算倾尽全力杀出，也难破开敌军啊。</p>

“有选锋军编入援军之中——你看骑阵中心那两百多密集推进之人，应该都是选锋军精锐，还他娘穿的都是瘊子甲。延观你还没有机会跟选锋军对过阵，我打包票有这五百骑足够杀穿敌军骑阵！”张雄山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一刻也忍不住兴奋的拍股大叫道。</p>

“是吗？”</p>

孙延观是在老虎寨被围时献寨投降，之后进入武士斋舍修习一段时间，就随张雄山西进联络契丹残部。</p>

虽然他们身边也有从选锋军挑选出来的数十健锐充当护卫，但南下之后为了尽可能保存实力，除了依托有利地形狙击追敌，几乎就没有跟蕃兵进行过正面交锋。</p>

甚至主要的正面作战任务，都是由邬散荣、萧泫率部负责。</p>

因此，孙延观虽然此时身为京襄一员，但对选锋军以及诸军精锐步骑作战，还真没有机会见识。</p>

当然了，瘊子甲作为冷锻良甲，虽说是青黑色，但光泽度极高，在空晴之下，与其他铠甲区别分明。</p>

相距十数里，他看到援骑矢形阵核中那一片青黑色的骑众，在行进时有如水波晃动的深潭一般，很显然所着都是瘊子甲。</p>

是选锋军精锐，而且还是个个都身穿瘊子甲的选锋军精锐。</p>

京襄什么时候瘊子甲这么廉价了？</p>

孙延观投降后得授指挥使一职，除了数柄良刃外，也分得一领瘊子甲。</p>

他一直以为这是徐怀对他的笼络。</p>

身为良将当然喜好良甲，他心里也是充满感激——当初随张雄山西进三百多护送兵马里，瘊子甲加起来也仅有十数领而已。</p>

现在五百余援骑之中，就有两百多领瘊子甲，这个也未免太惊人了吧？</p>

孙延观下意识想到一件事，震惊看向张雄山，问道：“莫非是使君亲至？”</p>

除了徐怀身边的侍卫兵马，孙延观难以想象天下还有哪支小股精锐能个个都披戴这样的良甲。</p>

“使君不至于这么任性，应该就是从选锋军抽调一队精锐赶来接应我们，”张雄山身为军情司右参军，当然知晓绝大部分人都被蒙在鼓里的机密，笑着说道，“我们快下去吧，说不得郡主也要集结一支骑兵从峡内配合杀出——这些天受够鸟气，该杀个痛快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