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艰难的决定

夕阳的余辉斜照在海面上荡漾起片片金色的鱼鳞状波浪，黑珍珠港湾此时已经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忙碌了一天的渔民、水手无论工作进行的如何这个时候都会离开赖以栖身的船只回家，口袋里有钱的或许还会到港口酒吧去喝上杯黑麦啤酒舒缓一下工作带来的疲惫。

从海军军事学院出来后，阿莱克.布伦德斯欢快地一路小跑着朝家的方向跑去，今年刚到十八岁的他看上去已经和成年人无异——英俊且高大，只是眉角依稀能看到一丝稚嫩。平时的他在同伴里给人的感觉都是冷静、机智，造成阿莱克如此失态的原因是他看到了黑珍珠号停靠在港口，这意味着他父亲回来了。

阿莱克的父亲是一名商人，与其他同行一样总是将世界这头的物品带到另一头赚取差价，一年到头难得回趟家里，所以每次回家的团聚对他们家来说都跟宝石一样珍贵，但令阿莱克最为期待的是他父亲每次回家都会带给他一些外边的新鲜事物以及许多闻所未闻的故事。

更何况阿莱克今年十八岁，按照英伦帝国的习俗已经成年，根据传统可以得到一件父母送出的成人礼物。上回他父亲远航前阿莱克就曾隐晦的提及自己想要一把德尔塞帝国造的火枪，以他对父亲的了解这绝对不成问题，想到这里他的脚步随即加快了几分。

阿莱克的家位于黑珍珠港湾北部，这里是本地上流社会的聚居地，没有肮脏、散发着恶臭的水沟，更没有喝得酒气冲天的醉汉。过往行人衣冠楚楚，不时还能看到一队队巡逻卫兵路过，一切都在表明着这里的特殊。

即使再想快点回到家，阿莱克进到这里都得放慢脚步，与一路上见到的熟人点头致意又或者说上几句客套话。他是布伦德斯家的长子、黑珍珠港湾布伦德斯商会会长的公子、英伦帝国布伦德斯勋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一言一行都得符合上流社会的标准，尽管内心里再厌恶也是如此。

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了自家的蓝色尖角屋顶，阿莱克礼貌的向一位贵妇人到别，委婉的拒绝了她暧昧的午夜邀请，尽管对方长得有几分姿色，但此刻都比不上家的诱惑来得大。

几乎是冲进家门口，阿莱克欢呼了一声，他看到了特兰纳高大的背影。特兰纳是他父亲在某次商旅中从奴隶贩子手中救下的远东人，据说曾经是家乡小有名气的拳术师，后来成为了他父亲的保镖，从不离开半步，看到他就意味着父亲到家了，阿莱克原本还担心父亲会先到商会处理事务。

“特兰纳！”阿莱克大叫一声，话音未落人已跳上空中，握紧拳头摆出一副攻击的架势，整个人如炮弹一般地朝人撞去。

特兰纳以与身形不符的速度转过身来，右手一抓就挡下了阿莱克伸出的拳头，然后轻轻一转，就让他整个人在空中失去重心，跟着在阿莱克即将跌落在地时左手已经将其捞起，嘴角浮起一抹微笑，“既然是偷袭，为什么还要喊呢？”

“这一招是什么？你可得教我。”阿莱克站稳后脸上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攻击落空而着恼，反而一脸好奇的追问道。

“四两拨千斤，一种以力借力的技巧而已。”特兰纳淡淡的说道，望着阿莱克的眼睛里充满了关怀，“少爷你的拳劲已经有一定力道了，等到可以打穿五张牛皮后我就教你。”

“君子一言，四匹马都追不上！你那句家乡话是这么说的吧？”阿莱克连忙说道，特兰纳很厉害，自从他担任父亲的保镖后就再也没有让父亲遇过危险。闲暇时阿莱克只要一有空就缠着对方教拳术，深知对方很少作出承诺，可一旦答应就绝不悔改。

“是驷马难追。”特兰纳开口说道，“老爷在里边等你，快点进去吧！”

“我知道了，是驷马难追！”阿莱克大叫一声，人已经跑了进去，并没有看到身后的特兰纳叹了口气。

还没跑进内堂，阿莱克便闻到一缕透彻心扉的清香，他甚至不要猜就能知道这是来自远东大陆的一种被称为茶的味道，这是他父亲最喜欢喝的饮品，虽然他不明白这闻起来香喝起来苦的玩意到底好喝在哪里，但也知道这东西可是价值千金，是寻常人想喝都喝不起的稀罕物。

走进去后阿莱克第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正中央，手里捧着茶杯一脸享受的黑珍珠商会会长比勒格.布伦德斯，也就是他的父亲，坐在一旁那位丰韵尤存的妇人则是他的母亲。

“父亲大人，你回来了！”阿莱克高兴的跑上前去，飞快地行了一个让他礼仪教官看到肯定气得吐血的贵族礼，一对眼睛却左右转动，似乎想要发现什么东西。

“从小看你到大，你小子想的什么我还不清楚，拿着！”比勒格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通体乌黑的事物递给阿莱克，脸上满是笑意。在别人眼里他是布伦德斯商会的会长，英伦帝国的勋爵，黑珍珠港湾上流社会的商界代表人物，看起来风光无比，可谁又知道他不辞劳苦坐船满世界的奔走为的只是能和妻儿坐在桌子边一块吃口安稳饭。

半年不见，儿子的个头已经比自己还高，是个大人了，这让做父亲的他感到非常欣慰，只是一想到那件事，比勒格脸上的神情不由得黯淡下来。

“短柄火枪？！”阿莱克并没有注意到父亲的不寻常，他的心思已经完全被手中的事物所吸引。这是一把手掌大小的火枪，乌黑的枪身反射着金属独有的光泽，纹松制成的枪柄抓在手里非常舒适。阿莱克没有想到父亲竟然给自己买了一把短柄火枪。

火枪是多年前由德尔塞帝国开发出来的一种远战火器，无论在射程还是威力上都要比弩弓来得大，近几年更是成为各国海军的制式装备。虽然如今各个国家都能自己制造，但在质量上还是以德尔塞帝国最为出色，尤其是他们在原本的长杆火枪基础上开发出来的短柄火枪，更是弥补了长杆火枪的诸多缺点。

看到儿子脸上洋溢的喜悦表情，比勒格就越发认为自己当初狠心花大价钱买下这把短柄火枪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仿佛也被感染到一般，他脸上的皱纹都因此舒展开来，但一想到件事，他叹了口气，开口说道：“阿莱克，下月黑珍珠港湾的商会将会组织一支船队到东印度群岛，我想让你替我跑一躺。”

“好啊，没问题，长那么大我还没去过外边呢！”阿莱克把玩着手中的短柄火枪，漫不经心的答道。突然，他猛的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的说道：“父亲大人，你让我随船队出海？！”

“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再说布伦德斯商会迟早也得交到你手上，提前出去长长见识也不是什么坏事。”比勒格有些不敢看儿子的双眼，尽可能的用平缓的语调说道，仿佛是在说些无关痛痒的家常琐事。

“为什么？！”阿莱克在震惊过后终于回过神来，“在海军军事学院，我、我的指挥学是全院第一，我、我的近身格斗以及剑术也是最好的，我…………”他语无伦次的说道，记得上一次父亲出海还特地跟自己商量过以后毕业了是留在地方舰队当大副还是托关系到帝国第三舰队先从士官干起，怎么这次一回来就让自己从商了？

别看比勒格.布伦德斯如今贵为帝国勋爵，整个黑珍珠港湾有数的富豪之一，可阿莱克却知道自己的父亲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风光。

英伦帝国的统治阶层由贵族牢牢把持，商人虽然拥有庞大的财富，但在他们眼里却也只是养肥的羔羊而已。阿莱克至今还记得多年前城里那些明明一个个比乞丐还穷的落魄贵族上门敲竹杠的情景——按照帝国法律，贵族有权向商人征收奢侈税。直到后来比勒格捐了一大笔钱买了个勋爵的爵位情况才变得好一点，但即使这样依然还要时不时被黑珍珠港湾的领主大人敲上一笔更大的竹杠，这也是为什么比勒格费劲苦心把阿莱克送去只有贵族子弟才能进的海军军事学院的原因——成为一名真正的贵族。

按照帝国规定，能够从海军军事学院顺利毕业并且加入海军一年以上的学员都可获得子爵的爵位。阿莱克还有半年就能从学院毕业，只要再从军一年，那他就能成为英伦帝国众多贵族里的一员，布伦德斯家族便可以脱离商人阶层成为正式的贵族家族。

比勒格何尝不知道自己儿子的优秀，但正是因为太过优秀，才让他做出这个决定时是那么的困难。

最终，比勒格还是没能抵挡住儿子探询的目光，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听到一个消息，陛下又要发动第二次南征了。”

第二章帝国的未来

英伦帝国是位于北海北部的一个岛国，陆地面积大约为250万平方公顷，于大陆历500年由被后世称为“英雄王”的亚瑟大帝建立。随后的几百年里，历代英伦国王皆以祖先为奋斗目标，陆续将附近的几个岛国征服，这才有了如今北海上当之无愧的超级霸主地位。

如今的英伦国王是十五世索泽顿.亚瑟，自即位后将帝国治理得不说繁荣昌盛，但也算得上是国泰民安，如果就这样下去倒也称得上是一代明君。只是索泽顿陛下人到中年，也不知道是想追随祖先们的荣光还是根本就吃饱了闲得没事干，竟然对仅一海之隔的米兰共和国发动了南征。

这场战争断断续续总共打了十年，英伦帝国身为北海的霸主，其麾下的八大舰队在七大洋上鲜有对手，实力自是不可小窥。尤其是第一舰队，更是被人称为“无敌舰队”，可战争最后却惨败而归。不但寸土未得，八大舰队更是损失惨重，其中第七、八舰队被打光了编制永远成为历史，剩下来的六支舰队也都严重耗损，自水手到大副几乎都死了个遍，其中甚至还有船长级别的。战事失利的缘由暂且不提，虽然最后几经整合恢复了元气，但终究已不再是昔日纵横七大洋的英伦海军，无怪乎当时的海军统帅，第一舰队舰长，著名的“银狐”船长贾斯屯.扎克纳梵仰天长叹：“国之利器，君之玩物；荣光虽还在，将士却已成英灵；海军，死矣！”

最终这番话触怒了索泽顿陛下，贾斯屯.扎克纳梵落得个下野削爵的下场，从此不知所踪，倒是让别的国家暗暗窃喜英伦帝国又少了名大将。

如今索泽顿陛下再次南征，据说要重组当年的第七，八舰队，凡是适龄青年都必须应征入伍，身为海军学院的其中一员，阿莱克自不可能躲得过去。

阿莱克听到父亲说出的真实原因，心头反而一块石头落地，满不在乎的说道：“南征就南征，我进海军学院不就等着这一天？大丈夫当踏浪而行，血染………”

“啪！”腮边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打断了他的话。素来和睦的父亲站了起来，挥手抽了他一记耳光。比勒格竖起眼睛，大声骂道：“闭嘴，什么大丈夫当踏浪而行，血染风帆。你用脑子好好想想，当年南征八大舰队最终能活着回到英伦的有几人？十年南征，去了五万人，死了四万五！建功立业？能不能保住条小命还不一定呢！”

“可是陛下这次有了上回的教训，又准备了那么久………”阿莱克捂着脸还想分辩，却又看到父亲的手再次扬了起来。旁边的母亲顿时扑了过来，一把将他楼在怀里，“有话好好说，动手干什么，阿莱克，父亲也是为了你好。”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母亲大人，是我不好。”阿莱克最见不得母亲难过，这下也不敢再说什么，连忙安慰起母亲来。比勒格看到这妻子这般难过，火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重重的跌坐回凳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发现茶水早已凉了，他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费尽苦心把你送进海军学院为的什么，如今这样我也不想。只是儿子，你还年轻，不知道战争的可怕，有时候平淡的生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要人还在就还有希望，你是布伦德斯家族的继承人，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回来时我已经跟学院打过招呼，你明天去跟同学老师道别后就准备出海吧！”

“哦。”此时此刻阿莱克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虽然他并不了解一心想让自己出人投地的父亲为什么会突然改变立场，但长久以来对父母养成的顺从还是让他选择了接受，更何况阿莱克也知道父母不会害自己。

逃也般的出了内堂，阿莱克心中一股郁闷无处发泄，想去找特兰纳却又找不到，此时离晚饭时间还早，回房睡觉更不可能，他想了想，决定去学院跟老师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