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夏季之始,天地始交,万物并秀,小麦齐穗,扬花上浆。
这一天,颜老先生走了。
松柏尚待青,先生已远行。
临行前,颜老先生当着昌黎先生、横渠先生等人的面,笑着对陆羽说:“本想熬到夏至的......,不过今日也好,至少今年......立夏不旱!”
颜老先生说完这些话,便又笑着向火殿的方向点了点头,随后便心无旁骛的翻开手中的书稿,细细的读了起来,直到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他的身影慢慢地化作无数光点随风飘散。
昌黎先生、横渠先生、酒祝先生、明道先生、玉山先生等人皆着白衣儒服,峨冠博带分立左右。当颜老先生化作光点而去的时候,昌黎先生悲声道:“鸣文道丧钟,行弟子礼,送......先生!”
于是陆羽第一次见到几位鸿儒跪拜于地,对着颜介老先生的位子行三叩首大礼,竟是如同蒙童初次拜入先生门下入学一般,待到几位先生起身,已是泪满衣衫。
是日,周山学宫先师阁内数百年未曾发出声响的文道礼钟,轰然鸣响,学宫内三千儒生闻钟而立,面向先师阁的方向跪拜行礼。他们知道,文道丧钟钟鸣,必定是文道一脉有大圣贤辞世,而身处学宫内的他们更是明确的知道,今日是天下共师的颜介颜老夫子驾鹤仙逝了。
周山学宫的钟鸣牵动起冥冥中的一种天地伟力,于是,常存于九天之上的浩然正气长河轰然垂落入周山学宫的碑林深处、云间书院藏书阁和中州颜家古宅深处,接引着颜老先生随风飘散的光点化为浩然之气融入了正气长河之中,紧接着,中土九州各地的学宫礼钟轰然鸣响。
当中土九州的鸣响起文道丧钟的时候,天地之间陡然下起了瓢泼的大雨!这大雨原本是血红色,只是受到浩然正气的影响,渐渐的转为一种梅花特有的粉色。中土九州的万民们望着天上的异象,心中突然不可遏制的涌起一股悲痛的感觉,好像有重要的亲人离世一般,久久不能自已。
圣贤陨落,天地同悲!这是中土九州灵寂期的大神通者陨落之时,独有的异象。即使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知晓颜介老先生的功绩,他为文道教化的付出,他为天下万民的牺牲,他的功德天地可鉴,他的陨落日月同悲。
这是陆羽第一次亲眼见证身边的人离世,前几日还一起踏青,还在给他科普那种叫“茅嘀咕”的野菜,还在跟他讲述小时候讨饭经历的老先生走了;那个前几日得意的吸吮着软糯的红烧肉并大呼真香,用麦秆吸吮豆浆被烫的哇哇叫,又跑到课堂外用糖果逗弄读书不专心的小稚童的老小孩走了;那个因为一丝异常便毅然血祭石鼓投石问路、以身卫道,掷地有声的说着我们是一群一生只走一条路的读书人,绝不会是任何人手中刀剑的老夫子,那个喜好看书,孜孜不倦,认真批注着陆羽的每一本著作,默默为云间书院背后站台的老夫子真的走了。
恍惚间,回想起最后几日陪伴颜老先生的时光,陆羽发现原来老先生一直在用一种“从游”的方法对他言传身受。
书院犹水也,师生犹鱼也,其行动犹游泳也,大鱼前导,小鱼尾随,是从游也。从游既久,其濡染观摩之效,自不求而至,不为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