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有莲瓣初开,清幽芬芳,却无端使两人都变了颜色,最后相视一眼,再也无心赏景。
“老子同你说,这马不听话,就得狠削两鞭,这马你瞧不穿两眼的眼神,可聪明着嘞,尤其是那些个在沙场里踏过血河的好马,骑马的死在刀下,马都能自个儿跑回军营去,不吃不喝,硬生生给自己饿死。咱做过多年的赶马行当,还能不晓得马是个甚脾气。”
客栈里生意稍差,毕竟是北境寒冬,就在这等节骨眼上,当然没什么生意,客栈里头的小二掌柜,也便放任这位一口浓重乡音的老汉,喝过两盏酒,同旁人吹牛胡扯,总归是客人寥寥,且瞧来并未有反感,索性随着老汉闹腾便是,总归是不妨生意,添几分热闹,没准还好来客。
一众饮酒之人中,这位分明年岁甚大,连皮肉都是松弛下来的老汉,最是中意同一位年轻人说话,一来是后者分明是能听懂自个儿那相当含糊的乡音,二来便是这后生也是位懂马之人,故而眉飞色舞,借酒气啰嗦许久,却丝毫不觉得这年轻人有半点烦闷。
老汉走南闯北,这些年才在山兰城内安顿下来,平日里所说的奇闻并不少,只可惜乡音实在太过于浓重,若非是因这缘由,大抵能是位极好的说书先生,同这年轻人谈起话来时,眉飞色舞张牙舞爪,倒当真是绘声绘色,相当惹人眼目。
既是同年轻人说话,老汉也是不甚顾及,言说当年跑夏松跑大元的时节,唯有这两个地界的女子最惹人怜,倒不见得是别地女子不足,比方说来南漓的姑娘面皮水灵,而长年累月浸在南漓那等多烟雨的地界,当真是细腻得叫人熨帖;西路三国文风盛行,女儿家大多乃是弱柳,初窥时节平平无奇,兴许尚有些倦怠,可待到力竭时,眉眼当真如丝,足可将人魂勾了去。可全不比大元夏松两地姑娘,连早先血气方刚的时节,都难招架得住。
“那话叫,大元腰肢斩人刀,夏松脊梁摇得好。”
年轻人也相当上道,嘿嘿两声,将杯盏向眉飞色舞连连点头的老汉递过去,相当有诚意将酒水一饮而尽,而面不改色。
来往酒客却是纷纷咋舌,这老汉本就是海量人,虽说其年少时节外出赶马走天下,多半是有夸口,但酒量果真是奇大,可现如今这位年轻人,算算酒坛,更是叫人后怕。
“你这娃倒是有见识的很,”老汉眨眼笑笑,不过还是侧过头去,凑近年轻人耳畔,“不是老夫扯闲,小兄弟带来这姑娘,可是上上乘的模样,见识多归见识多,可千万别在姑娘眼前说这等事,往后铁是要回去吃苦头,听听老人言,断然是不吃亏。”
“不打紧,这人我不认得。”
云仲朝老汉笑笑,搀扶其出门,身后跟着位面色铁青的步映清。
老汉一路上絮絮叨叨,说当年怎么就瞧上了自己那位早走的老婆子,如今膝下无儿无女,蹉跎岁月,却已然是奔波不得,再不能看看现如今的天下江湖,天下奇闻异事,说最不该的,便是觉得山兰城好,叫自家儿郎苦学那等打铁的本事,现如今被人诛杀于家中,再后继无人。
即使是早年间,当真闯荡过四方人间的通透豁达老汉,照旧是笑皱了一张醉脸,浑浊老泪顺面皮皱纹,很快就瞧不见踪迹。
说苍天无眼,人为刍狗。
很多人都知道,山兰城城门外有这么一座供奉院,可很多年间,这供奉院内连个人影都无,山狸野狐流窜其中,鸟雀筑巢蛛网盘绕,老树古槐盘根错节,竟是险些将层楼顶翻。
今夜有个剑客,揣着枚竹哨,干干脆脆,一剑劈碎供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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