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过后,城北城南的胥孟府与王庭兵马,终是在此间歇息妥善,可也迟迟不曾离去,或许是念头想到一起去,既是城南的正帐王庭兵马未曾离去,城北的胥孟府兵马,也不曾有要归去的意思,而是始终在城中隐而未出,犹如田间野蛇,叶底怪螳,伺机而动,但在成行之前,向来不曾有甚显露端倪的时辰。
而越是王庭兵马焦急万分,打算回军复命,这场明争暗斗,就藏得越发深邃,甚至早在十日之前,城南兵马就早已是跃跃欲试,好在是有人规劝数次,才不曾出城,眼下情势,就如同待宰羔羊,终日提心吊胆躲藏庖厨明晃晃双刀,千万莫要斩到自个儿身上,才堪堪算是能够维持住性命无忧。这等相当憋屈的境地,迟迟疏解不能,于是饮酒逐日增多,困心竭虑,但依然不能疏导半分,
都晓得王庭尚且在用人之际,疲于战事的正帐王庭如今所统辖的数州之地,遭部族兵马烧杀掳掠,或是已然将钱粮人手尽数递到王庭所在的姑州地界,已是积弱已久,倘若再加以随意攫取,怕是就得生出无数是非来,加之为民心二字,正帐王庭经新任赫罕自行敲定,将赋税徭役消去大半,仅是凭王庭现如今的家底维持,可但凡是有新人打算踏入军中,单单是练兵备战一事,短则需数月之间,长则需不下数载,而但凡在军中者,都是晓得这些位初入沙场的兵马,大抵也不过仅能剩余十之一二,能够获得更久歇,而倘若是打算变成位相当油滑能统兵的老卒,则是天资运气缺一不可。
也就是这番情景下,王庭增兵所在,依然更多是渌州壁垒中路兵马,但凡有新投军而来之人,经两三月练兵事之后,大抵过半都是要去往渌州中军壁垒,纳入那位温统领帐下听命效力,而北路与南路兵马,因胥孟府并不曾重兵逼迫,仅是能得来三四成兵力填补。
如此境地的时节,虽说是北路兵马当中牢骚甚多,可是依然要惦念着身后尚且有无数家眷,被渌州壁垒遮挡,倘若是胥孟府兵马骤起发难而不敌,怕是又要有生灵涂炭,铁蹄踏穿家国一事再度生出,因此人人皆是焦急,奈何实在无解忧的良方。
好在是多年来并不曾有人去违逆此城之间的规矩,而如是多年以来,从来不曾有在山兰城中分生死见刀光的先例,因此城北胥孟府部族的兵马也始终沉而未动,可倘若是城南这些位王庭兵马出城,恐怕就是另一番田地,且为免这些位王庭北路兵马通风报信,早已是有城北胥孟府兵马先行出城,四处放哨,每一时辰凭火把响箭为号,将整座山兰城看守得密不透风,摆明是断然不会轻易褪去,更不会令王庭兵马如此轻快离去。
重压之下,要么便是找寻出脱逃的手段法子,要么便是一日日在城中饱受心头折腾,这也不过一月的浅淡时日,正帐王庭兵卒所在的客栈其中,酒水都是有些供不得,谁人都不曾晓得这些位汉子为何如此憋闷,更是不晓得分明正帐王庭如今收复半壁江山,更有甚好愁苦的,唯见客栈之当中酒坛近乎是一日日增多起来,近乎要放满整座客栈,里头尚有已然醉到两脚发软的王庭兵卒,郁气不得解,险些打了小二,揍了掌柜。
家国大义是重,己身性命亦算在重,毕竟谁人不畏死,何况是这等并无半点用途,平白无故而死,就当真有些消磨人心。
倒是也曾有人出言,说是倘若趁夜色强闯出城,胥孟府部族兵马也未必能够察觉出什么异常来,最好是等那等天降大雨的时节,才最是适宜,可已然是被其余人摇头否定,毕竟是旁人在暗,己身在明处,而怕是以那些位部族中人终日同群狼打交道得来的狡诈心性,早已是有万全把握,力求尽皆诛杀,才能够有如今隐而不发的景象。
何况最重之处在于,大元盛产良马,可大多产马地界,多在大元以东,大元西地虽也有数处产马的宝地,却是在近乎全境失陷的时节,遭胥孟府同部族兵马尽数将其中马儿劫掠一空,再欲等到马场供来源源不绝良马,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更何况这些位北路兵卒,不过也是寻常兵卒,马儿脚力全然不能同部族当中的良马相提并论,就算是先行一时辰出城向白楼州奔行,大抵也要被人赶上一一诛杀,全然难以拖延更多时辰。
而今日夜时,兵卒饮酒,这处已是许久不曾有人前来的客栈其中,却是来了位自称乃是城中贵胄的清减中年男子求见。
男子既不曾挽发,也不曾配玉,而是散发而行,到客栈门前的时节略微停了停脚步,才是推门而入。
但虽说大多兵卒皆是醉眼朦胧神色不善望向这位中年散发的男子,可皆是不曾有甚举动,而仅是望过两眼,就继续同袍泽尽兴饮酒,毕竟谁人都不得而知,究竟能够在这座城中停留多少时日,而到离去的时节,究竟会不会遭人中途截杀,落到个尽数客死他乡的境地,于是人人只顾饮酒取乐,且有高盛谩骂者,有杂乱无章已是将自己灌到桌椅下者,满地尽是狼藉一片。
“山兰城中王家小辈,知晓大元正帐王庭中的众将军前来,因此特来差遣在下,代为问候,奉上些许薄礼,小城里算不得物阜民丰,更谈不上富贵,还望众将军千万莫要推辞,王家现如今家主,训起人来不留情面,还请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