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倒是方便自幼偏好读书行文的乔兰,时常前去借阅几卷,落座屋舍正中,由打诗文经传,到神怪诡俗,从市井民风读至花间百草,数载一来并无半日闲暇,倒是也将汀兰折腾得亦是有些读书启卷的念头,两人时常便是身处屋舍,通读书简,腹中学问,实则也是水涨船高。掌柜的当然是乐于见此,终日之间来来往往之人,大多毕竟是富贵人家,除却那等终日游手好闲斗犬训鹰的纨绔人,腹内学问断然是非穷乡僻壤,只得凭抄描得文章的寒门秀才,高过不止一星半点,如乔兰汀兰这等本就是面相身姿绝佳的人儿,倘若是腹内再攒下三五罐文墨来,对于那等平日里见惯空有皮囊而无才学的庸俗女子,无亚于是饮过数载清水,忽然之间得见浓烈鸩酒。
入喉时节欲罢不得,将通体上下五脏六腑都尽是攥到一处,任凭鸩毒发作周身上下烧得无半块好肉,也总想着将万贯家财尽数挥霍到区区两三杯盏鸩酒当中,一来图个赚取几日银两,二来便是将这两位绝艳女子,始终搁到心头。
也正是出于掌柜的极擅揣摩旁人心思,知晓为何许多分明娶亲过后的公子商贾,为何还要时常前去青楼当中逛个几回,这才有乔兰汀兰时常通读书卷,而并无人制止,反倒是二人倘若有所求,楼中人必定是连忙前去外头,耗费不少银钱,将书卷送到两人手上。
自家所酿鲜灵米酒,无论如何解渴去暑,对于嗜酒之人而言,都是不及外头酒劲奇大,三碗足够醉倒长阶的烈酒,便是大多人生于世间,浑然不自知乃至习以为常的挑口通病,只怕春秋再换个成百上千回,也难消除。
百草谱当中有言,取汀兰草浆浸染笔锋所书字迹,火烤不显,油泡不现,唯独可取得体阴女子指尖血水,另取鲜灵汀兰草,埋过半日方可见得汀兰草浆所书字迹,外人不知不晓,熟读百草谱的乔兰,却是在少年无声吐出几字过后,心神摇动不已。
虽说是不知这位向来无交情的少年究竟为何是吐出汀兰浆三字,但凭乔兰心思,已然是揣测到那封书信当中,多半很是古怪,乃至于兴许有脱身此间的法子,倒也是由不得多想,瞬息之间,乔兰便是心头跳突,但手头动作却是不曾急于拆信展卷,而是思量一瞬,又是缓开门扇,将那封书信原封不动搁回原处,而后才是徐徐迈步出屋舍,自行去到汀兰房中。
暗处伺候罢七层楼中未归公子的小厮,自乔兰去后,却是自行走到后者屋舍门前,拾起明摆是不曾展观的书信,狐疑片刻,却是将脚步又轻了轻,书信放回原位,快步去到三层楼中。
宣化城眼线尚不在少,更何况是眼皮底下区区一座百琼楼,常有欲铤而走险的楼中人,无论是一身锦衣华裳的女子,还是时常打算携取好处的下人,但除非是掌柜不曾理会,其余之人多年下来,并未功成,皆是出于掌柜于楼中所设暗子,遍布上下,全无疏漏。
“到底是囚于楼中的女子,且人人家世,经上头那位之手都是查得清清楚楚,掌柜放心就是,那位乔兰姑娘除却似乎有些嫌弃那封家书之外,未曾有丁点异状,清晨便前去汀兰屋舍之中,大抵便是要好生闲聊一阵,断然不会生出什么祸患来。”
小厮低头谄媚笑道,身前已然将那头巴掌大小幼隼放出笼外的中年男子,却是眉头紧蹙,使两指托起幼隼来,思量起好一阵来。
“依你看来,既然是那乔兰并不在意这封家书,何不直接将这家书焚去,更可绝后患。”
不过说罢过后,男子还是自顾笑笑,朝眼前小厮挥挥手。
“也罢也罢,区区一封家书,给她留下就是了,身在这楼中的女子或多或少都不易,眼见得年岁渐长,得想着积点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