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食罢,总要换些清淡汤水,如若是过阵子难以下口,泼将出去便是,却是不心疼。”俊朗男子瞧着那女子跌坐一旁,面颊血红,却仍旧是战战兢兢起身,再度跪坐到一旁,面上不由得露出些笑意,“奎星楼那些女子,年下大都能赚得无数银钱,往来客官更是达官显贵居多,成天金玉谦言,未免养得过于娇贵,倘若是吃过如此一场打,八成便要梨花带雨寻死觅活,哪里比得上这荒山野岭当中的女子,一副数十两银钱的汤药,便能耐住万般苦头,最是当意不过。”
蓄须中年人苦笑,欠身递给那女子枚布帕,摇头不已道,“到咱这等地步,还是积些德行最好,前十载中沾染的血气过多,连我如今回想起来,都是颇为心悸;世家家主,当是属咱这些位远在西郡的福分最重,但越是如此,越觉得眼前路如履薄冰,终究瞧不出个头尾。”
俊朗男子摇扇动作放缓一瞬,而后收起名家手笔所画的扇面,偏头试探问道,“此番聚西郡十三位家主,难不成是遇上什么棘手事?据小弟听闻,那位权帝虽说不喜世家,但这些年来体魄始终欠佳,在此当中,我刘家可并未有太多逾越动作,其余几家世家,更是乐得坐看楼起楼崩,并未涉险插手;何况世家底蕴根系深厚,大病初愈,照理说如何都不该挑世家下刀才对。”
“刘家未曾有僭越举动,和旁几座世家有无谋算,本就毫不相干,”中年人轻饮过口茶水,神情不变,但言语当中已有寒气浅生,“各为其族,以那位前些年的身子骨,如若是未曾生出半点难言念头,那世家家主的位子,还是今早更易为妙。谁都晓得扶龙凤的好处,利在千秋,又岂能同你言说,你刘家安分守己,可当真是那位打算举雷霆,覆巢之下,一丘之貉。”说到此,中年人猛然收住话头,转头冲那胆寒跪坐的女子笑笑,温和笑道,“刘家主向来便是如此脾气,不过既是买下姑娘,定是不会令姑娘受太多冤屈,数载过后,自然放你离去,莫要始终怖惧。”
瞧见女子点头喃喃应声,王家家主笑了笑,打量着女子面颊夸道,“刘家主的眼光,向来都比我这迂腐人强出几座山去,虽说面皮不比楼中女子吹弹可破,却也是如山间溪流,清简大方;可惜我二人如今有事相商,容不得仔细打量,还请姑娘先行避过,下过车帐,小歇一阵。”
女子点头,谢过这位面向和善的家主爷,旋即又扭头冲俊朗男子告退,莲步轻挪,退下车去。
“可惜了。”中年男子叹息,垂下眼去,“岁数渐长,总忘却了言事要避讳外人,难免要以此等手段补救,刘老弟勿怪。”
车外十步,血水缓缓淌出数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