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进章府,阎寺关迎面便遇上了折返而归的莫芸,两人见面皆是一愣。阎寺关没想到莫芸已然恢复神智,且无每次饮血之后昏厥;莫芸则是没曾想阎寺关仍旧等候在外,还当阎寺关与兄弟二人交手落了下风,暂且退避等候时机。
莫芸仍是虚弱,体内蛊虫已然被杨阜以手段召出,且章庆为表心诚,一把火将冰蛊烧得精光,险些让杨阜心疼的背过气去,这才不情不愿的将莫芸送出湖中回廊,自己则捧着那堆蛊虫所化成的焦土欲哭无泪,与之前同她针锋相对时的模样大相径庭,以至于莫芸都有些怀疑,这方士似乎是脑袋有些不正常,怎的方才阴冷,如今又变成这幅跳脱性子,实在让她心中觉得怪异。至于不依不饶,莫芸怎会没想过,程镜冬这长时日所做的事,无论是盛夏依旧烧碳火,还是每日趁她不清醒时出门采药野猎,用以补贴家用,她均看在眼中,心中刺痛不已。可即便这样,难道就真能揪章庆着不放?身份权势实在有云泥之别,即使一口咬住章庆差人下蛊,状纸也无人敢接,最后遭殃的也只能是清河园三人,犯不上为了讨个公道,再将命搭上。
两人一路走一路交谈,走出章府大门。金门金锁两兄弟还是烂醉不醒,一位躺卧地上,一位趴伏于桌,二人均鼾声如雷。阎寺关见到莫芸安然无恙,心弦也松弛下来。甭管其他,虽然身上带伤,但毕竟能活着走出臭名昭著的章府,已然是万幸中的万幸。此时瞧见这行事憨直的兄弟俩,不禁有些好笑,便把两件早先被扔在一旁的红袍抓起,搭在两人后脑勺处,免得叫凉风吹得眼歪鼻斜。打心眼里,阎寺关便对军中之人有些好感,再说这两人行事的确相当正直,便随手帮着挡挡凉风,算是对二人放莫芸入内的谢意。毕竟若是这回莫芸未能进入,蛊虫无法祛除,受罪的可不止莫芸一人,程镜冬亦难以置身事外。
莫芸在阎寺关搀扶之下,缓缓向家中走去。七窍血迹还没彻底愈合,仍是向外淌着血迹,一滴一滴落在脚步之后,绵延一路。
“杨阜啊,前半段不错,后半段怎生如此浮夸,险些露馅,连我家的可人儿都差点看破。总要在交手两合再假装吐血,这下倒好,你说怎得办,扣除你十日俸禄,不算无理取闹吧?”莫芸前脚走出章府,后脚章公子便凑到杨阜跟前,故作焦急道。
“我说章大公子,我本来就是小本生意,好容易溜出来一趟,这蛊兵还没捞着,反倒平白无故搭没十日的银钱,您家大业大,哪差这两个钱,就当无事发生如何?”杨阜没好气道,说话间从焦土中扒拉出一颗微蓝草粒,小心翼翼的用手在回廊边上蘸了点水,撒在蓝草粒上。
说来也怪,那微蓝颗粒遇水,霎时便伸出六根纤细腿来,顺着杨阜手臂就钻进了肩头布袋中。
“不过我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指教。”将本该葬身火中的冰蛊收回,杨阜面色也恢复如常,不知从哪摸出一枚通红的果子,轻轻咬破果皮,如血汁液在口中化开,十分的清甜。
章庆所言确实不虚,杨阜前半段确实在装。哪怕是莫芸受蛊虫影响,身手力道都极其难缠,可这位平素不显山不漏水的杨阜,又怎会是等闲之人,三境实打实的修为,即使修的是蛊术道法,体魄未加以勤修,亦不至于如此脆弱可欺。就这事章庆前些日子就嘱咐过杨阜,后者不解,所以各种旁敲侧击,希望问明白缘由,而章庆一直言语含糊,似乎还不想让杨阜晓得背后原因。
“既然此间事已了,我便讲与你听听。”公子也不推辞,倒背双手,神色怡然的看向杨阜,“我知道你久居深山,不通世故,偶尔两次即便外出混江湖,对于那些修为实力差劲的,你自有办法将他折磨致死,而至于那些修为高过你的,多半也忌惮你背后的那位师尊,只得忍气吞声,就算是心中寻思了万种杀你解恨的手段,最后也不得不收手。原因简单的很,修道无易时,辛苦修行半生,谁愿去死,遇事不知进退的,大都暴死在修道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