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又道：“然后呢？罗刹怎么没杀你？”</p>

“应该是要把我们当成军粮。”高阊阖看了诺雅一眼，“地堡破了之后还有五六十个活人，罗刹把我们都送去那边了。”</p>

他边说边往西方一指：“他们在那边架桥，还有几十万妖兽，罗刹也有上万……人也有上万。他们管人叫肉食——就像我们养牛羊。不杀我们就是因为他们喜欢新鲜的。”</p>

李伯辰道：“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p>

高阊阖叹了口气：“我被捉之后是和许多人被关在一起的，在一个半地窖里。我去帮那五十多个隋国残兵的时候说过我是高国的王族，奉父王之命来帮他们，可他们不信。等我们被送来这边，有人说了这事。那些俘虏里正巧有一个姓戈的将军，是隋国人，他就问我说的是真是假。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当然就说了。然后前几天，他们就想法将我送了出来，要我回去报信、告诉别人这边的情况。”</p>

徐城嗤笑一声：“真是傻人有傻福，姓戈的没拿他去换自己的命。不过那姓戈的也是个傻……哦，我不说了。”</p>

李伯辰道：“怎么送你出来的？”</p>

高阊阖脸色一黯：“他们发起一次暴动，本来有几十个人要护送我突围，可最后只有我自己跑了出来，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p>

李伯辰点了点头，道：“再说说你在那边见到的东西，细细给我说说。”</p>

高阊阖似乎真以为他是率兵而来的，听了他问这话，脸上又露出兴奋之情，再将那边所发生的事情慢慢说了一遍。李伯辰从前问别人话时，最头痛对方语焉不详，偏这高阊阖天生有说书一般的本领，不但细节不漏，甚至将什么衣着、神态、偏好习惯之类，凡是记着的都说了。</p>

说了两刻钟之后，李伯辰才问：“那位戈将军长什么样子？”</p>

高阊阖道：“个子不高，可很壮，络腮胡子，左腮有颗痣。可这人却喜欢吟诗，被关着的时候又常常讲兵法给大家听。”</p>

李伯辰道：“是个统领，叫戈玄白的？”</p>

高阊阖道：“我知道是统领，可没问名字——姐夫，你认得这人？”</p>

“认得，但不算熟。”李伯辰叹了口气，“没想到他这人也是有骨气的。”</p>

当初他在无量城做统领的时候和这人打过交道。无量城之后是合州，州内也有万余人的守军，但大家都清楚这些守军存在的意义不仅限于策应边疆，还负有监视彻北公之责。戈玄白就是合州守军中的一位统领，李伯辰曾因军械调集的事情同他打过两次交道。当时他觉得此人虽生得英武，可说起话来咬文嚼字文质彬彬，实在不像能率军冲杀的人。没料到如今身陷敌营，竟能像自己当初救隋不休一样想法将高阊阖送了出来，真是人不可貌相。</p>

他沉默片刻，道：“阊阖，你先烤火暖一暖，我想些事。”</p>

高阊阖立时道：“好！”</p>

李伯辰便心念一动，问徐城：“我之前说要毁桥救人杀司祭，你说是送死。现在听了他说的这些，你觉得怎么样？”</p>

徐城道：“我能怎么样？自然是什么都得听你的。”</p>

李伯辰也不理会他这莫名其妙的阴阳怪气，只道：“高阊阖说他在定真杀了个罗刹，结果最后有几千人将他追到当涂山，可见罗刹果然极易冲动。刚才他也还说了，在那边十来天的功夫，至少目睹十次罗刹之间的殴斗，每一次都要死人——这可是在军营里。可见这些罗刹毫无军纪可言。”</p>

“他又说他们那些俘虏是被罗刹看守着，是罗刹的肉食。又说曾经见过妖兽之间相互吞噬，也见过妖兽与罗刹起争执。咱们知道魔国的统治阶层是罗刹，如今也是一万罗刹弹压几十万妖兽。万余人的肉食只供罗刹享用，妖兽却得不着……这是个叫他们内乱的好机会。”</p>

徐城道：“妖兽可未必是这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