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兀纳双眼微眯,抚着长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若是那西夏真的虚弱到不堪一击,我大辽何以百年来与西夏鏖战数十场,皆以握手言和收场?”
此言一出,一干心腹下属不禁心中一梗,臊眉搭眼的面面相窥。这话倒真是实在的,只是,萧老大人这话实在是太打大辽国的脸了。
“你们啊,不要以为我大辽带甲百万,精兵三十余万,便可横行天下。若真都要那么想,我大辽,怕是早就……西夏兵马之精悍,不亚于我大辽精锐,而宋国虽然缺少精悍骑卒,但是他们的步卒又岂是轻与,何况宋国兵马,极擅守御之道。百余载来,宋国一旦北进,必定败于我大辽铁蹄之下……”
“然若是我大辽虎贲南侵,却总以功败垂成而收场。宋人擅守,非老夫一人之见,乃为世理也。而西夏虽小,却兵强马壮,最擅以战养战,其族野性未褪,将士作战悍不畏死,众志成城,这才是为何我大辽和北宋虽然多次攻伐,却都难以一鼓作气拿下的原因。”
“更何况有了西夏的牵制,在这西北边塞之地战事胶作,才至使那日益富庶之宋国,再难兴北上之念。”
“今宋国连连大捷,不但重创西夏二十万大军,更俘获十余万匹战马,有了这些战马,宋国就等于是多了十数万精锐的骑兵,若是再有了那等摧城拔寨的利器,等他们夺取了西夏全境,拓土数千里,将那河套之地尽纳于掌握之中后,你们觉得,如今的大辽,是胜还是败?”萧兀纳的目光落在了这些心腹的身上,语气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萧瑟。
一干人等皆尽沉默了下来,萧兀纳的意思,他们这些人自然也是明白得很,毕竟现如今的大辽天子耶律洪基是什么样的皇帝,他们也清楚得很,当政数十载,几乎就是不问政事,除了将军权仅仅地抓紧在手上之外。
政务之权,完全旁落于那些奸佞之手,使得现如今的大辽国力日渐衰减,百姓民不聊生。而在大辽的北方,各部落叛乱四起,大辽的军队却连战连败,甚至都不得不驱使一些部落来成为大辽的鹰犬帮忙。
这么做,就相当于是大辽把尖刀和铠甲交到了那些不知感恩的豺狼手中,万一哪一天,那些鹰犬,看到了大辽这头猛虎日渐虚弱,说不定此刻已然在磨刀霍霍,只待时机一到,就会恶狠狠地扑上前来。
“我大辽,真的很需要时间啊……而西夏与我大辽的关系,其实就是唇齿相依,失西夏,我大辽就失去了西部的屏障,而宋国的实力就会得到极大的增涨。”
“若是宋国有远见之士,再合纵联衡,到了那个时候,我大辽……危矣……”说到了这,萧兀纳忍不住悠悠地长叹了一声。
“大人,您是不是在悲观了,如今我大辽虽然是有些问题,但也不至于此吧……”一位心腹抹了抹一把被萧兀纳这番看似危言耸听的话给吓出的冷汗,有些结巴地笑道。
“不至于此,呵呵,反正老夫已经近逾花甲,若是这老弱残躯还能再撑上十年,老夫愿意跟你一赌。”萧兀纳呵呵一笑,笑声却显得极其悲凉。
“所以,老大人您一定要夸宋国的军事实力,意图引起陛下的警惕心,只是,您这么做,若是万一陛下知晓了真相的话,您的……”
萧兀纳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又如何?老夫身为大辽的人,死也是大辽的鬼,能够让大辽在宋国的威胁之下,警醒过来,便是献出这老弱残躯,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