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上玄月高高挂在天上像一把弯弯的镰刀。栖霞山下行进着一支奇怪的队伍,说它奇怪那是因为这支队伍套着大车。大车上面的箱笼塞得满满当当,甚至有几辆大车上面,还装着梳妆台,马桶等物。最夸张的就是中间的一辆牛车上面,居然放着一张金陵产的八步床。
车队缓慢行进在栖霞山下崎岖的山路上异常艰难,仆役们时常得用撬棍,将沉重的车轮从土坑里面撬出来。在这静谧的夜里,喊号子的声音十里之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的确是一支奇怪的队伍,听说过搬家的,没听说过半夜搬家的。
管事嘴里不停的咒骂这条破路,心里却在骂自家老爷。也不知道被那个小妖精迷了什么,居然在这栖霞山上费事费力盖了这么座绛云楼。现在好了,逃难搬家都变得艰难无比。
如此庞大的队伍,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绝对是梦想。无论管事如何焦急,队伍行进的速度仍旧像是蜗牛爬。
官道上出现了一支队伍,手里全都拿着火枪立成一排人墙挡在路上。
“干什么的?没看见这是我家钱阁老的车队,让开?”随队的护卫比秃尾巴狗都横。
“查得就是钱阁老的车队,停车检查。”为首的一个小军官大声的吆喝。
“小子,招子放亮点儿。这是钱阁老家的队伍,你哪个营的?叫你们长官出来说话!”宰相门前七品官儿,这种小军官平日里连钱家的大门都进不去。管事觉得,跟这种小人物说话比较掉份儿。
“老子就是长官,车队停下接受检查。这是周阁老的命令!”
“周阁老,我家老爷才是首辅,他凭什么……!”管事还在说哈,就有两个军卒冲上来,把人薅到一边绑了起来。
“没时间跟你们墨迹,赶紧的,靠边儿,靠边儿!”小军官继续吆喝。
“你们吃了豹子胆,这是钱阁老的车队。”护院头子不干了,钱家啥时候受过这样的气。撸胳膊挽袖子,带着一众手下迎着枪口就走了过去。这帮当兵的都是吓唬人的,谁还有胆子真开枪。打死了自己,他们也好不了。
“啪!”一声清脆的枪响,护院头子的脑子就像是被砸碎的西瓜一样破开,红的白的飞溅得到处都是。
护院们都疯了,他们没想到这些大兵真的敢开枪。愣神了片刻之后,后面的女眷一声尖利的叫声提醒了他们。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些护院很明显都是好汉。拿着大刀长矛跟人家火枪拼,这不是找死。趁着天黑,就地一滚,滚到路边的树林子里面撒丫子就跑。
枪声密集的响了一阵,打死了几个护院。还是有人成功的逃出生天!
“查封车队,所有人一体捕拿。仔细的搜,搜到钱谦益者赏银五百两。”小军官一声吩咐,大兵们就像饿狼一样冲进车队。吓得车队里面的女眷吱哇乱叫!
当钱谦益听到枪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完蛋了。看起来,马士英、周延儒、温体仁他们已经放弃自己。现在所有人都想用他的头,来抚慰天下忠于朱明王朝臣民的心。
“快走!”钱谦益小声吩咐一嗓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江边走。那边早就约定好了一叶扁舟,钱谦益认定只要能够成功逃走,迟早还有咸鱼翻身的一天。
队伍并不庞大,只有三个随从还有杨应带着贴身丫鬟而已。栖霞山下那支队伍,就是一个幌子。钱谦益趁着黑夜,乔装改扮悄悄的溜了。
钱谦益却不知道,黑暗中有一双眸子正在盯着他。
栖霞山下的江边就有个小码头,钱谦益的心腹早就准备好了船只。眼见黑暗中码头越来越近,钱谦益的心逐渐放下来。只要上了船顺江而下,再也没有人能够挡得住自己逃亡。
“老爷!你看那船!”杨应跟着钱谦益跑到码头,却看到码头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一艘货船距离码头足足有二三十步外落锚,却并不靠岸。没有跳板,难道说要这群人飞过去?
“狗奴才,让老夫游水过去不成。喊他们,让他们靠过来。”钱谦益吩咐手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