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韩秀峰有些意外的是,上午刚拔出来的那些桥桩全被用上了,十几个青壮就地取材,在船上往靠东岸这一边的河里打桩。桥桩不够用竹桩,一个挨着一个,打两排,每排的桩间隔五六尺,而两排桩也间隔五六尺。
从河边茅草屋跑来的周兴远光顾着打探消息,也是才发现河面上的动静,迎上来不解地问:“韩老弟,他们这是做什么?”
韩秀峰并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回头笑问道:“这桩打的好,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禀韩老爷,这是海安团的几个乡勇想到的。”李致庸连忙道。
“真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给他们记一功,等张二少爷醒了,请张二少爷好好赏赏那几个乡勇。”韩秀峰赞了一句,回头解释道:“周兄,河上的这两排桩能派上大用,你想想,贼匪想渡河不能没船。等他们好不容易找着船,划到这边却发现河上打了桩,船过不来,只能在河上挨枪子,哈哈哈!”
周兴远猛然反应过来:“离这边正好十五步,我们的鸟枪居高临下正好能打着!”
“正是。”韩秀峰看着靠东岸一侧尚未拆完的桥身,再看看河面上的桩,转身道:“致庸,桥头留一段不用拆,不过得跟这边一样在断桥前头打上桩。这么一来,等贼匪的船过来了,我们的人就能在墙上和桥上同时放枪。”
“丁字形,伸一段到河里……韩老爷,您这个主意好,只要留一段就能让贼匪两面挨枪!”
“我也是看到这两排桩才想到的,赶紧去跟他们说。”
“好咧。”
李致庸刚走,韩秀峰又好奇地问:“早上没这么多人,这些全是从哪儿找来的?”
这事周兴远正好晓得,不禁晓得:“夜里和早上干活的那些全是本地士绅帮着召集的,后来的这些全是渡河逃命的。这边不是人手不够吗,李昌经就让乡勇去渡口截人,只要渡河青壮有一个算一个全得来干活儿。”
“强征啊!”
“大敌当前,顾不上那么多了,何况又不是让他们白干,营里至少还管饭。”
“粮够吗?”
“应该够吧,要是不够李昌经也不会拉这么多人来。”
这边紧挨着扬州,是真富庶。
有本地士绅相助,粮还真不难筹。
韩秀峰回头看了看,想想又问道:“周兄,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新消息?”
“有,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周兴远遥望着他招募的那些刚送回消息,又乘船去对岸的探子,如数家珍地说:“昨日傍晚,扬州城门洞开,贼匪担心有埋伏,先派了两百多人进城,直奔运司衙门和知府衙门,见官兵全跑了,就差人去城外报信,到天黑时大队贼匪全进了城,占据城门,四处搜杀官差。”
“搜杀了一夜?”
“嗯,那些个与虎谋皮的盐商倒了大霉,不但家产全被抄了,好的捐过顶戴的全被贼匪当作‘清妖’给杀了,学宫被砸了,搜出来的经史子集全被烧了,跟焚书坑儒差不多,韩老弟,你说贼匪可不可恶。”
“是可恶,可他们势大,现而今还能拿他们咋样?”
“贼匪的日子一样不好过,”周兴远带着几分兴奋地说:“不光有坏消息,也有好消息,钦差大臣向荣的大军已抵达江宁城外,据说已经跟贼匪打了几仗,打得贼匪龟缩的城里不敢露头,现在正跟贼匪对峙。”
“这倒是个好消息,可惜江宁离我们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韩秀峰轻叹口气,遥望着对岸喃喃地说:“我们现在只能指望琦善的大军,只能指望朝廷从山东、河南赶紧派援兵。”
周兴远猛然意识到不但要打探贼情,一样要打探朝廷的消息,懊悔地说:“我招募的那些探子要么去了对岸,要么去了三江口,没派人去北边打探。”
“我已经派了。”韩秀峰凝重地道:“我早在几天前就差人去了清江浦,清江浦是重镇,那边的消息一定会比我们这儿灵通,只是离得有些远,就算能打探到我们也要等两三天之后才晓得。”
“派谁去的?”
“姓苏,叫苏觉明,念过几年书,在清江浦还有几个酒肉朋友,他干别的不行,打探消息还是没问题的。”
“能办事就行,有人在清江浦就好,我就不用再派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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