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沈瑛哪里会权衡一二,即便是罢官辞职,也宁愿自己回乡了。
愧疚之情几乎将沈瑛淹没,耳光打的再狠,也不能让他好过半点。
沈琦却不能眼睁睁由着长兄自虐,拉着沈瑛胳膊,哽咽道:“大哥,该挨打的是我,你要打就打我吧!若不是我自回乡后招摇,也不会叫人盯上,给了人可乘之机。如今妻离子散,还害的父亲一病而亡,我才是家里最大的罪人!”
沈琦右臂已废,左手也有伤未愈,手上的力气自是有限。
沈瑛看着之前风流倜傥的胞弟,如今鬓角花白,一副落拓模样,心下也不落忍,哑着嗓子道:“浑说什么?这是人祸,却是恶人的过错,不去怨恨他们恶毒狠辣,只一味自责,还是不是爷们?”
“大哥,我不是爷们,妻儿护不住,父母孝不到,活着真难啊!”沈琦之前心里就憋着伤痛,只是上有刚丧夫的老母亲,下有内外张罗辛苦不停的弟弟,哪个都叫人心疼。如今作为主心骨的胞兄归来,他一下子就受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旁边站着的郭氏由丫鬟扶着,眼泪也跟着滚落下来。
沈瑞站在沈全旁边,眼见着沈全上前两步,扶着两个兄长肩膀跟着哭了起来,就悄悄地退了下去。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要面对伤痛,也终将战胜伤痛。
感伤之余,沈瑞也松了一口气。五房上下都绷着,可大家的情绪都不对,都是强忍悲痛,不过是因顾忌彼此,才不敢发泄,都想要做彼此的依靠。如今真正的顶梁柱回来了,大家也不用再憋着,能好生将心中的悲伤发泄出来。
沈瑞有些想京城了,想念徐氏与三老爷一家。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京城二房当成是自家的家。
不打扰五房亲人团聚,沈瑞也没有素手不管,悄悄吩咐官家预备沈瑛洗漱的热水,又叫人去请小陈太医。
沈瑛因父丧丁忧三年,应该已经去职,媳妇儿女也要回乡守孝,眼下应该在路上。沈瑛一个人这样赶路,看那个模样,就是糟了大罪。酷暑时节,一个文官这样奔驰,即便是正值壮年,也未必能受得住。
安排好一切,沈瑞没有回客房,而是去了隔壁。
自责也好,悔恨也罢,自己与五房关系再亲,也只是亲戚。那些虚头巴脑的安慰话说了也没有什么分量,他们兄弟的自责悔恨由他们自家人开导就好,无需将这种沉重展现在外人面前。
倒是四房那里,随着官司尘埃落定,沈瑾也要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安置四房大老爷。
要是留沈源在松江,四房没有人能约束沈源的行为,谁晓得他还会捅出什么篓子。随着闫宝文的认罪,沈源这个沈家挨官司的罪魁祸首,也要得到族人的怨恨。他耳根子软,又好色偏执,要是别人想要坑他,随便一个小手段就能让他掉坑。
这样的生父,沈瑾怎么能放心留他一个人在松江?
可是要带四房大老爷上京城,也未必是个好选择。沈家毕竟根基在松江,沈源在这里惹上祸事,沈家还能担当庇护一二;可要是沈源在京城惹上什么是非,那就不是沈瑾一个翰林编撰能解决得了的,到时候少不得要央求二房与沈理出手,那时候被麻烦的就不是沈瑾一个人了。
沈瑾素来是个自立好强的性子,自己都不愿意去给族兄与弟弟添麻烦,哪里原意让沈源去拖累他们。
“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吗?”知道了沈瑾的纠结,沈瑞想了想道。
沈瑾苦笑道:“我想了半个月,连弑父的念头都生了,却是胆小怯懦,有心无胆。上辈子我一定是个大恶人,作恶多端,才会摊上这样的父亲。”
“继太太那边呢?观她行事,也是个爽利的,不能托付给她吗?”沈瑞想到小贺氏,道。
沈瑾摇头道:“终是不妥。夫为妻纲,有我在家,威逼恐吓,老爷才老实安分些;若是我不在,继太太到底是妻子,又能做什么?”
沈瑞眼见他愁闷,也没有其他法子。正如沈瑾所说,沈源可恨,弑父的念头能生出来,可是执行却不现实。
“实在想不出,去问问六哥吧。”沈瑞建议道。
沈瑞还不知,四房父子之争还没到台面上,族长更替之事马上就有了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