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车帘,回头看了眼旁边穿着儒服的青年,沈珠道:“二哥,进了城,咱们……先往哪家去?”
旁边坐着的青年不是旁人,正是沈珠的堂兄沈玲。
沈玲早年虽行商贾之事,可自打弘治十四年跟在族伯沈洲身边,几年下来,不仅身上捐了监生功名,跟着沈洲读书也略有小成,即便还不到举业的时候,也抹去了市井之气,看着像个儒雅的读书人了。
听了沈珠的话,沈玲有些犹豫。他是奉沈洲之命上京,进城后本当去最亲近的二房处,可此次是陪客,为的是三房的事,沈洲吩咐他上京找的人也是沈理。
“还是先往六族兄那边,回头再去拜见二房与五房长辈。”沈玲略一思量,就有了决断。
三房这样的麻烦事,里面还搅合着四房,并不适合拿到二房去说,且不说二房大族伯故去,朝中没了支撑,就是沈瑞的身份,也不适合参合件这件事中去。
沈珠面上不变,心中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五房,还是二房,沈珠都不想见。要不是家中遭难,不得不上京求援,他连京城也不想来。
随着两次乡试落第,沈珠早年的得意,早已化为乌有,如今越来越不爱见人,倒是将早年的招摇轻浮都褪个于于净净。
等到堂兄弟两个来了沈理宅,请人往里面传话时,沈理并不在家中,谢氏听说是松江族亲到了,不免有些意外,询问管家道:“近日并不曾听老爷提起有族亲到京,这是哪一房的?不会是外人借名来攀附的吧?”
管家认识沈玲,道:“是三房的玲二爷与珠九爷……早年都进过京的,也拜见过太太……”
谢氏这才想起两人,带了好奇道:“竟然是他们两个,那个沈玲不是跟在二房族叔在南京,莫不是南京有事?”
管家自是不知,谢氏虽好奇,可叔嫂需避讳,虽叫了两人相见,也不好多问,只吩咐人预备客房留客。不过是一句吩咐,本以为沈玲会领了堂弟往二房去,毕竟在外人眼中,沈玲如今依附二房,不想沈玲道谢后,真的带了沈珠留下。
等到两人下去,谢氏就不由皱眉。
旁边婆子劝道:“不过是两个打秋风的破落户,值当的太太难一回?好吃好喝招待着,等走时送一笔银子,里里外外都妥当。到底是老爷的族兄弟,太太只当是贤惠给老爷看。”
谢氏摇头道:“谁舍不得几个银钱?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怕是松江那边有麻烦要找上老爷……老爷虽不爱亲近那边族人,可真要遇到那边开口,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那婆子道:“自二房大太爷故去,这沈家上下可不是就指望咱们老爷……
谢氏想到此处,既是得意,又是担心,叹气道:“幸好离的远,要不然今日这个上门,明日那个上门,也叫人头疼……”
客房,沈珠稍作休息,就来到沈玲处,忧心忡忡道:“二哥,六族兄只是从五品,贺大老爷是正三品,贺大老爷能给六族兄面子么?二房族伯就算不愿担事,也该帮想个妥当法子才好……”
沈玲看了堂弟一眼道:“六族兄去年年底升了左庶子,如今虽在翰林院任侍讲学士,可已经是正五品……”
沈珠一噎,随即道:“那离正三品也差着几等……”
沈玲道:“那按照九弟的意思呢?”
沈珠想了想,道:“本当请械大哥从中说和最好,毕竟两家是姻亲,撕破脸两家都不好看,可谁让械大哥去了山西……二房大族伯虽故去,可生前毕竟是贺大老爷上官,要是大伯娘肯出面说项,又是二品诰命,那边总要给几分面子”
沈玲的神色淡了下来。
徐氏是孀居妇人,沈家男人死绝了么?让一个孀居妇人出面奔波?
至于与贺家是姻亲之类的话,如今不过是笑话。要是贺家念着姻亲,也不会屡次算计沈家产业。连宗房大老爷都不肯出面从中斡旋此事,只打沈珠进京,就晓得宗房大老爷那边是明白贺沈两家实际关系的。
沈珠不愿直接上京求援,先去了南京寻沈玲,想要二房出面接下此事。
沈洲知晓自家分量,加上这其中还有四房的事,顾虑到沈瑞,没有包揽此事,只叫沈玲陪沈珠上京……